紫砂手艺人的一天通常有这两种生活状态:快节奏和慢生活。
白天,五味陈杂,穿梭在时事之中,紧随快节奏步伐,提升现代生活的品质和层次。当然,他们通常会与浮躁保持一定距离,方便在寂静深夜里,将自己随时拉进一个纯粹而丰润的艺术世界。与传统对话,与时尚碰撞,在泥与手的亲触中,放缓思绪,探究内心。
午夜十二点,风过月明,大地沉睡,对于紫砂手艺人而言,真正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拍打泥搭子的节奏声从制壶人家的泥案上飘出,像白天飞鸟的轻快鸣叫,轻轻地在天与地之间传散开来,不似惊鸿胜似惊鸿,平衡着黑夜与白天同样精彩的能量。
大概再也没有一座小镇能够如同“陶都”丁蜀一样,自觉而热烈地打破长夜寂静,而一门被称为“紫砂艺术”的百年产业,就得益于这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神奇造化而来。
诗人顾城留有名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夜是静的,而这种超脱喧嚣的静却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手艺人在深夜里安放下白天被柴米油盐、人来人往所纷纷扰扰的心境,而后独自寻找内心渴望的东西,或是领悟道理,或是解脱疲乏,或是探究与紫砂相关的人文艺术……
大多数的紫砂手艺人习惯于在深夜进行创作。一方面,安静的环境更容易凝练心神,另一方面则因相信,只有深夜时分,才值得用一颗安静而纯粹的心灵去虔诚地靠近艺术神殿。
年过古稀的父亲经常会在这一刻自然醒来,眼神中掠过一丝沧桑和几许明澈,然后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女儿,你听,破土的声音,多清亮!”
父亲讲的“破土”,就是打泥条、拍身筒等一系列打破泥料常规状态的制作工序。我却总能因此联想到春笋破土迎接新生的画面。也许世间万物总能被有意或无意地联系起来,譬如,紫砂壶的成器成艺,何尝不是一个新生的过程。
每一把紫砂壶都是一个高贵的生命,在深沉黑夜的庇护与孕育中,在黎明破晓的一刹那折射出绝美的惊艳。“她”经心手相拥,犹如破茧成蝶,从寂静深夜走向琳琅白昼,便是一道奇迹。
有人说,人生来就是诗人、艺术家、哲学家……紫砂手艺人正是通过壶艺形式,宣扬着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壶,是最好的定论,自存在,不轻浮。浅饮香茗,执壶长思,品茶人与制壶人的心境多半在入定之时达到相通,而这才是艺术最恒定的价值。
人壶共鸣,大美至简,回望处,当是生活渐入佳境。
现代人往往被浮华蒙蔽了童真,他们焦虑、烦躁,或对于当下和未来不知所措、迷茫畏惧,他们整日疲于奔命、忙碌不堪,却不知因何而起,由何而终,缘此,这种快生活模式被贴上了许多负能量标签,而慢生活模式便因此催生并被人所热衷。
慢生活并不仅是一种向往,一味沉迷于慢节奏显然也有失偏颇。
快慢之间,无非一念执着;千丝万缕,无非知足于最适合的生活状态。
我格外钦佩那些简单而真诚的手艺人,他们像被时光眷顾的孩子,可以停留在时光最深邃的眸子里,他们完美地组合着昼与夜的搭配,在快生活与慢生活之间转换自如,却不需过多关注被浮华左右的节奏。
生活的本质有时即是艺术的元素,而这一切不过是源于艺术的造化和回报。
越来越“快生活”的小镇姿态里,始终贯穿着“慢生活”的紫砂手工艺模式。手艺人们遵循着延续百年的传统教诲,既包罗文化,更包容时尚,将生活百味糅进一把把紫砂壶里。世人用壶、赏壶、藏壶、读壶,终遁入壶里乾坤。
活在当下,原本便是刚刚好。从艺术中撷取童真,感受快生活和慢生活各自不同的气场,这大概就是最简单的生活情致。
我愿以爱之名,雌伏于手艺的温暖,像最亲密的爱人,体验从深夜到白昼的陪伴,并以文字的形式进行一场关于生活的探知。
文/守一集雅_孔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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