荰苼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儿,可她内心一直藏着野性。从她的文字里就可以看出来,她在新小说里写道:
“她是肆虐的宠儿,经常做同样的梦,梦里驰骋田猎,心如狂。”
她痴迷于从日常的阅读和听闻中捕捉字句,越富丽迷乱越好。她认为人物的多样性格难以把控,就像现实中的人一样。
而淡存恰恰相反,她虽拥有驰骋世界的狂野理想,但笔下的人物莫不依托现实,她追求逻辑与常理,不断从古今中外的经典作品中汲取营养,模仿大师级作家的作品。
荰苼不喜欢构思,只是想到哪写到哪,让小说的进展顺其自然,就像我们的生命一样,毫无征兆。她不想做虚拟世界的上帝,只想做世界本身。她的小说就像延展版的散文,无论风吹到哪一页,均可成篇。她不在乎作品的结局,她认为,一字一句本身就是意义。
而淡存常常拿着一本从别处淘来的“创意写作”的大学生课本,钻研如何铺排情节、塑造典型人物、设计广大主题。她追求严谨的结构、逻辑的思路和规范的语言。当然,她也看重作品中情感的真切性。
这是面对写作的两种方式,没有对错好坏之分,都是各自内心无束缚的放逐,她们,乐在其中。这样的差异并没有给她们带来话题的不通,淡存常常向荰苼讲述她的创作思路,荰苼常常向淡存倾诉她的迷离想法。
相同的是,她们都热衷于从中国传统典籍中汲取灵感。她们虽然只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已读过大量的古典作品。淡存喜欢《诗经》,荰苼喜欢《老子》。
淡存喜欢《诗经》里多样的植物和规范的四言形式,她痴迷于那些植物瑰丽的名字和华美细致的寓意;荰苼喜欢《老子》中无尽的关于人生、生活和做人的哲理,她一直不知道该怎样恰如其分地面对外界,她需要指引。
她们共同的朋友曾经通读二人的作品,非常惊讶地问她们是不是弄错了作者姓名,安静温和的荰苼写出的竟是狂放迷乱的文字,而洒脱不羁的淡存笔下的故事却合乎常规、堪称典范。荰苼说,性格和文字都是会骗人的,每个人都充斥着富丽的两面性,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
就像她们的名字,淡存,那样温和的表述,像她自己的文字,像荰苼的性格;而荰苼,这样复杂离乱的拼写,像她自己的笔法,像淡存的性子。
谁知道她们在上一世不是同一个多面性的女子,过于多面撕扯让灵魂疼痛。上帝怜惜,这才允许她们在这一世裂变成两个如双生花般的个体,可遗憾的是,裂变成两个独立个体的她们,依然难以摆脱命定的、超出常人的两面性。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们都乐在其中。当一个人的两面性足够明显,他就不用费劲去寻找那另一个互补的灵魂契合者,因为,他的灵魂,可以自我补充。
尽管如此,年少的淡存和荰苼还是那样需要彼此,因为对她们来说,自我的两面性是不够的,她们需要那上一世的、原生的多面。
淡存梦想着周游世界,而荰苼只想去英国。她迷恋那个有着西式古老文学的国度,痴迷古英语就像痴迷文言文一样。莎翁笔下的爱情与悲剧,那样让她迷醉。她不喜欢读翻译成品,总认为翻译成中文的英国作品既读不出英文的韵味更丧失了中文的美感。所以荰苼发愤学习英文,只为能够阅读英文原著,将来能在英国自由畅行。她不是不喜欢诸如法国、德国、日本等其他国度作家的作品,只是十六七岁的她精力实在有限,难以驾驭多门外语。但她也曾希冀过自己能拥有一份勇气,花费一生去学习世界各国著名作家的本国语言。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具有这份勇气。
荰苼一向是随意的人,不想太强迫自己,她只想把现在要学的英文先学到极致,至于法文、德文、日文,她总有一天会触及,因为她相信她对文字的无限痴迷。
这一世,荰苼注定是文学的朝圣者。
她是文学的忠实信徒。
而淡存,除去对文学的痴狂以外,她还是音乐的宠儿。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她已精通钢琴、吉他和古琴。她三岁时,就被母亲勒令学习钢琴,本应属于蓝天青草的天真笑容,变成了渗湿琴键的迷茫泪水。她哭,她闹,她不吃不睡,可结果都是一样。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十岁。由于天赋,七年时间,她通过了钢琴所有的级别考试,获得自由。吉他与古琴,是她痴迷的乐器,在获得自由后同时学习。淡存总能在传统与现代、中式与西式、温和与率性的音乐世界里任意转换、自由驰骋。
她热爱古琴惯常的清微淡远与偶尔的急促灵动,亦痴迷于吉他的率性纵情与自由不羁。
她善于从中国的古籍里挖掘与古琴有关的一切,从规矩、功力、境界到心法、风骨、轻重,她样样精深。她迷恋于用吉他作曲,不断与从天而降的音符相遇,再配上如诗般的唱词。
这是她惯常的音乐生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