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很冷,但李文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宛若灼烧万物的岩浆般炽热。
二十分钟前。
李文爬上窗台,侧耳在窗户露出的缝隙里倾听,这动作他熟练无比,近几个月来他都是这样偷拍蒋雨问,而如今对象却是变成了王渠。
我这是在窥视一个我最看不起的人吗,真是可笑。
抛开这些杂念,李文动作轻悄地碰了碰窗户,意料之内的,没有锁。
入眼处是一间书桌,上面摆放着一个原木支架样的相框,似乎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上的三人在一处海滩的地方,背后是海浪和海面上行驶游轮的样子。王渠在二人之间,难得露出幸福的笑容。
“切……像你这样的人也有人在意的吗。”李文小心爬进屋内,自言自语道。随后他快步走到卧室门后,将门由内反锁上。
背靠着门,面对仅有些许路灯洒进的房间,李文忽然觉得很荒谬。
结果我竟然有一天会被人要挟沦落到这种地步,还要去别人的卧室偷取自己的东西。
在相框旁边,李文这时才看到一个包裹,里面似乎放了很多东西。
门后的客厅异常安静,在先前还能听到女人的低语声,王渠也没有看到,寂静的卧室里,只有李文的呼吸声。
窗外的路灯,灯光惨白又变得刺眼,照亮那个包裹,还有楼下树丛之间委顿交杂的影子。
“这么大的包裹,难不成还有别的东西。”李文走近拿起书桌上的包裹,手中顿时觉得一沉,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席酆只告诉他照片在卧室里,但这种分量和包装,他是把那些照片全部加倍复制了几遍吗。
他只好打算先将包裹拿走,回到家再打开看看。
包裹的侧面有一行字,有些模糊不清。李文无声地将字面挪到灯光照得到的地方。
“送给我第一个碰到的废物,李文。”
李文脸色铁青,手背上青筋怒起,连着太阳穴发疼。
那行字尾端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我劝你现在就打开,里面的东西要换气了。”
李文只觉得脖子僵硬,视线死死定在那行字上。
换气?
李文忽然想起那种在电影里存在的抱脸虫,打开包裹后,会有一头丑陋恶心的抱脸虫从包裹里弹出在他脸上撕咬,然后把长管插入他的咽喉进行控制。
恍惚之间,他又在包裹另一侧发现了字体。
“再不打开的话,王渠就要回来了。”
拿着包裹的手颤抖着,继而是全身发抖,李文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被席酆所观察着,只要自己一做出不符合他规定的举措,那么自己就要被揭发完败。
凌晨一点,李文回到了家里。李筠的车停在门口,进屋后还是一样恶心的眼神和刻意回避。
李筠想不明白,今晚的李文很奇怪。
他回到家后,将关于蒋雨问的照片甚至难得录到的视频都全部销毁。
他一直忙到接近两点,像是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然后抱着一个包裹回到了自己房间。
卧室内,头顶上的灯光惨白闪烁,背后紧闭的门扉前是神色狂热怪笑着的李文。
包裹被他打开,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血腥味。那种浓厚的味道就好像要挤满整个空气,钻进人的身体里,还有灵魂里。
卧室里,李文面色癫狂盯着包裹里的东西。
一颗头颅,富江的。
李文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息,神色越发的兴奋。脑中关于蒋雨问的记忆与眼下富江的头颅泛起重叠。
低头看去,李文的眼神从迷恋到癫狂再到狰狞。
我的,都是我的!蒋雨问是我的,这个女人是我的!爸妈留下的一切是我的,那个席酆身上的秘密也该给我!王渠这个混账就不该阻拦我!你们就该把你们的所有都给我!
在包裹之下,泊泊血液无声地渗透出来,流至门口,门外。富江的头颅睁开双眼,朝李文露出一个迷人,却渗人的微笑。
在疯狂的大笑中,头颅开始发出轻叹般的歌唱,宛若死去的幽灵在人间演奏亡魂曲。
无比刺耳,可怖。
疯狂之中,卧室门被人无声推开,李筠看到遍地的鲜血,惨白炽眼的灯光下,半跪着的李文背对着他,将富江的头颅拿起,随后与她亲吻。
“李文?”李筠的声音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看到如此冲突的画面,她一开始差点发不出声来。
他转过身,血丝密布的眼瞳看到了李筠,愣住。
李筠脸色苍白,身体不自主的后退,在李文手掌中,富江死死盯着她,面色怨恨。
令人颤栗的蠕动声自李筠背后传来,心跳像是跑车引擎般疯狂跳动,甚至令整个咽喉颤抖。
血气在朦胧之中,扭动的身体从里面长出,化作一张张怨恨的面孔。
灯光熄灭。
黑暗中,一双双手臂绕住李筠的脖子,四肢,掀起无形可怖的绝望。
李筠只觉得四肢一空,身体似乎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朝外泼洒。
夜,在这时是最黑暗的时候。
十二点五十分,两个小时前。
一个身形瘦削,衣着白色西服的男人正在楼层之间快速疾驰着,单凭那种速度来言,就不是正常人可以达到的。
在飞快的前进之中,男子甚至没有一丝喘息,反而速度是愈来愈快。
而忽然之间,他停住了脚步,此时他已到公园最左侧,离原先席酆那里只有几百米。
就在面前通道的前方,静静地站着一个体态异常怪异的身影。
像是在这里等待多时,席酆朝他挥了挥手。
那条举起的手臂异常巨大,宛若磐石的肌肉如蟒蛇般鼓起。
“还有两个呢?”男子只是瞟了一眼席酆的手臂,还有他身躯别的地方。
在颤抖的灯光的照耀下,半边身子被撕碎,右腿只剩下断骨,右脸焦灼的席酆扭动着脖子,发出了噼啪清脆声音。
“那个和尚被我打伤带着女的走了,女的被我打碎了腿骨。应该是感受到你来了,还有一个在你脚下。”
男子低头看去,自己正踩着一滩面积甚大的肉沫。
“别介意,要不是你来得早吓到他们,我估计悬得很。”席酆歪着头,摸了摸口袋发现烟盒已经在先前的打斗中丢失。
在席酆裸露在外的右胸处,断裂的胸骨之间,五颗形状硕大的心脏缓慢跳动。
而所有的伤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有烟吗。”席酆舔了下嘴唇,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
“身为头一次的面试者,你让我很惊奇。”男子往前走了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根雪茄丢给席酆。
后者接住,咧了咧嘴道:“麻烦。”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男子的态度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却是拿出一个黑皮本像是想要记录下来。
“该从哪一部分开始,无依据的战斗?还是无谓的抵抗?”席酆显然已经很疲劳,点了好几次火才对准雪茄点上。
“就从我脚下这摊肉沫开始。”男子抬起左脚,往地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