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忱,我是项德雄。我有一些问题想要征求你的意见。我没有手机,上不了微信,希望你能上QQ。今晚8点左右我等你。”
我已经忘记我是怎么认识雄哥的了,我依稀记得高中三年来,他每次考试的成绩总比我高一分。如果有哪次考试是他高于我十几分或者他落后于我十几分,都是极不正常的现象。每次考试结束后,我们总会聚在一起分析所出现的问题,直到高考。高一我俩在不同的班级,当然不熟络,他给我的印象是很瘦、学习努力、走路非常快。高一就在玩玩闹闹中度过了,暑假结束,升入高二。
我的物理成绩非常不理想,试卷上的2字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当初我认为不入流,甚至嗤之以鼻的文科。新的班级,新的班主任,新的同学,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机缘巧合之下,我俩的座位靠得很近。
由于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我有些时候不能按时上学。等我再一次出现在教室的时候,我看到了心急如焚的他。我左右逢源,借各科课本补笔记。手酸了,伸个懒腰,看看窗外的绿树成荫以及小孩的嬉闹,妙哉。下午放学,平时话不多的他,在全班大多数同学走后,截住我:“陈忱,你不能走,我要给你讲导数。”两个文科生,在黑板前大刀阔斧,真可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种学生时代思想上激烈的碰撞,以后不会再碰到了!我们乐此不不疲地讨论了两个多小时,黑板不知道擦了多少次。我用衣袖擦擦汗,脑细胞淋漓尽致的战斗,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相视而笑。在那个平凡的星期五晚上,我把他定义为我的“竞争对手”。这种良性竞争的好处不用我多讲。
高三开始的时候,我莫名其妙的被排挤在原来的群体之外,我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巴掌拍不响,自身肯定出现了问题,我想方设法改正,直到后来才知道,有种手段叫“嫉妒”。用令人无法超越的优秀去还击,去忽视你们存在的价值。这是我当时豪言壮志的行动准则。美术生好友早已离开学校去画室集训,高一时期的好友却都在理科班,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我没有朋友了。我失去了高一时期的一呼百应,失去了热闹的欢声笑语,失去了众星捧月的享受,从顶峰跌入深谷。可雄哥依然陪着我,陪我一起吃饭,强行拉着我跑了一圈又一圈自以为坚持不下来的四百米,研究一道又一道居心叵测的题目。
慢慢的,我们无话不谈。
有一次他突发奇想,先陪我回家,他再绕远路回家。路上谈及一个女生,雄哥脸红了!!!要知道他平时除了学习和跑步,唯一的兴趣就是抓胖子的胸脯,连我也未能幸免。走路都会过程中,他讲了一个故事:“你应该知道任清纯吧,她刚上高中的时候人如其名可清纯啦!那个郭麦升你知道吧?对对对,就是那个混混,后来被开除的那个。高一那时候晚自习看管不严,他们俩人每个星期五的晚上都逃晚自习,去郭麦升在附近租的房子,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雄哥心虚了。“哎呀,我不敢往下想了。”“你接着听我说呀。她本来很喜欢学习的,跟他谈恋爱后就无心向学了。最后落个他被开除的苦果,她除了哭还能干嘛?”……雄哥的性格十分内向,字如其人,他的字很小,缩成一团,就像还没有用水泡开的紫菜,可能也家庭有很大的关系罢?
我一直等着雄哥追她,甚至故意制造一下机会。“忱哥,你会这道题目吗?”我拿起来扫了一下,解题的思路都有,但我故作皱眉:“哎呀,这题有点难,我不太会,要不你问问雄哥?”“嗯嗯。”我放眼望去,等着看好戏。雄哥在聚精会神的解题,嘟起小嘴,这是他大脑高速运转的标志。她走过去,弯下腰,开始讨教。雄哥看到这种弱智题目顿时眉头一皱,我猜他此刻心里在想:“快点讲完,我好继续做我自己的题。”雄哥在草稿纸上随手一画,给个大概思路就想了事。她又怎是个弱女子,被负心汉辜负后重新振作的她,对待学习可是怀着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为了更好的讲解,雄哥停止大脑的高速运转状态,提供部分能量给两只手,开启指挥家模式,建立起3D坐标系。双手一下行云流水,一下高谈转清,一下曲径通幽处,一下只缘身在此山中。事毕,她懂,他笑。
我高一下学期在美术老师那里学画画,试图通过艺考走捷径,她那时候也在。她画得真好看!她很有气质也挺漂亮的,始终留着一头短发,门牙有点歪,爱笑。由于角度的关系,我总是能看到她的侧脸,黑眼圈很大,鼻子高挺,皮肤白皙。身为美术生的她,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就已经去画室集训了。没了她的日子,他会不会难过呢?要知道,升高二的暑假他为了能陪着她,一意孤行跑去学美术,企图做一个美术生。可他没有,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对待学习持有如此热情的人。步入高三,他把自己改造为一个学习机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在我没死之前,每个细胞都要过度使用!”他总是每天第一个到达学校,按部就班的开始自己的学习计划。课间如无必要或者我没有找他上厕所的话,他就静静的坐在座位上背单词或者默写思想政治原理。课间操结束,他第一个跑回班级。他不再参加学校的晚自习,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我还没有回过神,他已经背起书包冲出教室。他的步伐之快令人惊讶,更让我诧异的是他那每天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与持续不断的精神力。高三繁重的学习生活,让我们渐渐中断了我们的合作计划。庆幸的是,我们不再抱怨我们的学校,不再抱怨我们的老师,不再抱怨我们的同学。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考上本科。
六月伴着炎热的暑期到来,亚热带季风气候区的老天爷变脸比泼妇还快。一会儿晴空万里,转眼间又雷声轰轰。为期两天的高考就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考完,辛苦了一年的高三学子都放开了玩,我也不例外。直到谢师宴上我才再次看见雄哥,我热情的邀请他坐在我旁白,他还是话不多,但眉头紧锁,大概在担心成绩吧。那晚我没怎么喝酒,我看着意气风发的男生愉快的抽烟喝酒,有些不甘心。如果明天成绩出来后,成绩没有达到本科呢?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事后才发现,笑得最早的,往往是跌得最惨的。
我知道成绩后,非常激动。我考上本科啦!要知道我们学校的重本率可是为零呀!三本,在其他学校本该被批斗的成绩,在我们这却奏响了英雄的凯歌。按照三年来雄哥的成绩一直比我高一分的现象,不,是定律!我以为他能成功的。
直到我看到本文开头的那段消息,我心头咯噔一下。
雄哥考砸了,雄哥效应没有一直持续有效的进行。在最重要的考试,雄哥没有雄起。
雄哥发了一段离别感言,从此离开了我的世界。
“就是想找个人讨论一下读专科学校好还是复读好
好难做决定就这样
我觉得讨论一下再做决定会好一些
不然以后可能会后悔
还有你们是不是都改用微信交流了
好像都没什么人上QQ了 ,我都有些落伍了吧
还有就是你有任清纯的QQ吗?发给我吧
高三的学习真的好痛苦啊 我一点也不想重来
复读一年也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学以致用挺好的
我还想试试到一些学习氛围好的的地方学习,接受熏陶
最后就是不管读什么学校都要像高三那样好好的学 学到的东西一定会有用的
可能再过几天我又要回到高三的状态不上QQ了
所以你不回复也没关系了
你的手机号我记下来了,非常感谢
我的性格那么古怪你都对我那么好 就那么多了”
我顺手发了她的QQ号给他,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胆量加她为好友。三年了,连个QQ号都不会问。我无法想象我在我喜欢的女孩面前拘谨的样子。太害怕失去就真的会失去,表白这东西是赌上“我以后再也不能做你朋友”为代价的游戏。我更加无法想像,由于我的胆怯,我喜欢的女孩最终嫁给了别人,而且我竟然还没有去争取。
因为,想跟你环游世界的人是我!想看着你穿上美美的婚纱且你牵手的人是我!想亲吻你的双唇和抚摸你的胸脯的人是我!想每晚睡前轻抚你脸庞的人是我!想看着你认真读书做笔记的人是我!想每天研究食谱养胖你的人是我!想跟你生一双儿女的人是我!想给你买各种漂亮衣服的人是我!想跟你在月明星稀的夜晚畅聊人生的人是我!想跟你在白云山顶头靠着头相互依偎看日出的人是我!所以,我只有脚踏实地的拼尽全力,才能对得起自己那颗勇敢无惧的内心!
三年了,他还是没有追到她。他俩都选择复读,不过他俩都不知道对方的选择。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好玩,就像两条狂奔的双曲线,他们无限接近,却狠狠的擦肩而过。
愿他们在明年全国卷的战场上雄起!
七夕快乐!
谨以此文,怀念我那沉默寡言的好朋友。
2015年8月20日夜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