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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喜欢往人群里凑,喜欢听八卦,听故事。尤其是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手机铃声响了。闺蜜梦影打来了电话,邀请我陪她出去散散心。梦影与我在一起无话不说。我欣然前往。
不知为什么,这回我见到梦影时,她一脸的憔悴。她讲述了一个压抑心中很久的故事。我静静地陪着她,听她娓娓道来。
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影常常被一个噩梦惊醒。
黑暗中,她似乎看见婆母马春花蓬松着头发,黝黑的脸上瘦骨嶙峋的。一个土生土长的乡村妇女坐在客房里哭泣,好像在诉说着不甘心。
马春花得了癌症,在离家不远的当地医院治疗。老伴王老头在医院照顾了一阵子。
长年坐井观天的缘故,马春花平常看到来客很是慌乱,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
也许是她对王老头的意见太大,在医院的病房里,她对王老头一点情面都不留。她不但不说些感激的话,反而谩骂王老头照顾不周,天天与王老头吵架。
马春花与王老头的感情一直不好。梦影从认识丈夫王刚的老奶奶时得知。
节假日,只要梦影回到王刚的乡下老家。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奶奶老是出现在她的身边,挨着她坐着。王刚告诉梦影,这是他的奶奶,一直住在叔叔家里。现在轮到王刚的父母来养了。
梦影想到王刚带媒人到她家求亲时,媒人没说有个老奶奶。妹妹们也少说了一个。看来做媒的不说谎,姻缘凑不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风烛残年的老奶奶对梦影和蔼可亲。梦影很是尊敬慈祥的老人。老奶奶哪儿不舒服,她就给老人贴膏药。甚至给老人捶捶背,按按摩的。老奶奶很喜欢梦影,老是挨着她的身边,唠唠叨叨地讲着一大家子的往事。
梦影早就从王刚老奶奶的口中得知。马春花与王老头的感情一直不好。
马春花两三岁时就失去了双亲。生活不能自理。亲叔叔收养了她。叔叔家有个独女儿。村里的生活条件虽然差,毕竟是亲生的。亲叔叔送宝贝女儿上学,却不送她上学。马春花没有进过一天的校门。为了读书的事,马春花对亲叔叔很有意见。她目不识丁,但做农活却是一把好手。
年轻时,王刚的父亲看中了如花似玉的马春花。亲叔叔看到王刚的父亲有个工作,就替侄女答应了她的终身大事。马春花嫌弃王刚的父亲又矮又丑,不同意这门亲事。终究是胳膊扭不过大腿。马春花嫁过来了。她与王刚的父亲聚少离多。柔弱的双肩撑起了这个家。
因为赌气,她不理亲叔叔,也不理堂妹。二十多年没走动亲戚。只因王刚大了,需要几门亲,才开始走动。 尽管马春花不理娘家人,王刚的父亲从来不体谅妻子的辛苦。一到农忙季节就装病。
一次,正是收割稻谷的时候。梦影随王刚来到了低矮的土砖房。她帮忙洗洗衣服。王刚和马春花在田里与农民一样地干着农活。 回到家里休息时间,马春花就口无遮拦地数落王老头的不是。
“年年一到暑假就生病。肯定是故意吃冷肉弄坏了肚子,好找借口不做苦事。”
梦影听了婆母的话,甚是好奇又好笑。王老头竟然是偷奸耍滑之人。一直装病躲在城里不回家,怕干又苦又累的农活。
梦影把自己无意中听到的话告诉了王刚,并说了自己的看法。梦影把王刚当作知己,可王刚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日子一天天地熬着,娘俩起早贪黑地忙碌,始终不见王老头的踪影。不过,梦影再也没有听见马春花说王老头的不是。她猜想定是王刚把她的话告诉了马春花,让马春花不要在她面前数落,让她无嘲笑之柄。
疲惫的女人羡慕种田男女成双结对,也渴望恩爱。马春花开始抱怨薄情的丈夫。只要一看见王老头,她就整天唠唠叨叨的,却遭到王老头的毒打。当着全村人的面,王老头把马春花拉到村后的一个大大的方塘中间,企图淹死苦大仇深的女人。马春花不再奢望王老头什么。而是与邻居们换工,求得一些帮助。
三
起初,梦影听了可怜女人的故事,心生怜悯。日久天长,她渐渐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
火爆脾气的马春花一不顺心就喜欢谩骂儿女。儿女对她避之不及。不过,她对儿女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马春花不敢骂梦影,对梦影表面客客气气,却把梦影当外人看。
狡猾的王老头在外工作,是爱面子的。本来就嫌弃马春花又蠢又土,又加上她生病了乱吵乱闹,王老头更不愿意照顾憔悴不堪的老女人。王老头找了个借口把包袱甩给了忙于工作的儿子。
王刚把病重的母亲从医院里接回家,与自己住在一起。年轻人住在高楼,没有电梯。上上下下需要爬楼梯。
早晨,王刚把母亲驮下楼去当地医院诊治。傍晚,又去医院把母亲接回驮上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王刚无怨无悔地照顾着母亲。
幸亏离家不远,马春花心里好受些。不过,她总是把自责挂在嘴边。 “儿啊,你白天有繁重的工作任务。回家还要照顾我。我真没用,在拖你后腿。你累不累?”
“妈,您别想太多,好好养病。”王刚老是重复一句话。
在梦影的眼里,马春花是个自私恶毒的魔鬼。梦影是受过高等教育,不愿意与愚蠢之人计较,但也没大方到能宽容马春花的伤害。
想起往事,梦影的内心波涛汹涌。远嫁他乡的梦影是来寻找温馨的港湾,不是来找气受的。
她想起出嫁时父亲叮嘱她的一句话,学会宽容,你就会获得幸福。梦影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只求转移注意力,力求压制激动的情绪。
在马春花面前,梦影从不言语。马春花的存在,梦影只当空气。 马春花自知罪孽深重,从不敢支使梦影。
一天,王刚接到一个电话。他走到马春花身边说:“妈,爸愿意陪您到市医院去看病。”
瞬间,马春花滴泪涟涟,嘴里不停地叽哩咕噜:“我不去。那个死老头,早就说了没钱给我治病。现在会有那份好心?”
王老头是心疼儿子,定要接走马春花。尽管马春花留恋儿子的温柔,马春花还是不得不回到王老头身边。小两口连夜收拾好了马春花的东西。
清晨,天刚蒙蒙亮,王刚背着马春花下楼去。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楼下。马春花看见王老头站在车旁。她瞪了王老头一眼,情不自禁地说:“虚伪的家伙。”王老头尴尬地笑了笑。
王刚送走了母亲马春花,松下了一口气。他想到自己整天为着母亲转,忽视了梦影母子。梦影对他也越来越冷淡。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梦影不再烦心,感觉屋内的空气清新了好多。小两口各怀心事,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 这一天,两人各上各的班。
傍晚时分,一家三口正围着饭桌吃饭。王刚的手机铃声突然叮叮叮地响起来。王刚拿起手机接听起来。一旁的梦影侧耳倾听。原来是老头子从市区打过来的。
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很是着急。 “儿子,你妈病危,赶快过来见最后一面。晚了,就不行。”
王刚拿着手机愣在原地,瞪着大眼晴,若有所思。
梦影走过去关切地问道:“谁来的电话?你怎么了?”
王刚顿时泪水汪汪,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早上我驮下楼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天就病危了呢?”
聪明的梦影读懂了丈夫脸上的表情。看破没有说破。此刻,她对人性的恶有了深刻透彻的认识。
王刚走到一边,擦了擦眼泪。他没有回答梦影的问话,失魂落魄地对梦影说:“你和儿子呆在家。我到市医院去看个究竟。” 梦影答应了。
一旁稚气的儿子好奇地问道:“妈妈,奶奶是不是要死了?”
梦影向儿子眨眨眼,示意儿子不要说话。聪明的儿子领会了妈妈的意思,搂着妈妈的手,指着奶奶曾经住过的房间,悄悄地说:“妈妈,我怕。”
梦影望了望黑乎乎的房间,恐惧感也油然而生。在孩子面前,她是不允许害怕的,装着一副镇定的样子说:“有什么怕的。奶奶会保佑你的。”
王刚一出门,儿子黏着梦影,不肯回自己的卧室。母子俩关好主卧室的门,仔细检查着门反锁了没有。好像反锁了门,鬼魂就进不来似的。
儿子钻进被窝,紧紧地搂着妈妈说:“妈,有你在,我不怕。”
梦影微笑地拍了拍儿子的背,笑道:“放心睡吧,妈妈保护你。”
耐不住白天的疲劳,儿子渐渐进入了梦乡。梦影睡不着觉,又不敢关灯。
此刻她浮想联翩。马春花最终成了王老头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工具。没有爱的婚姻多么可怕。没有钱的日子,命掌握在别人手中。
梦影经常做噩梦。她怕的不是死鬼,而是活鬼。恐惧的种子在梦影的内心已悄悄地埋下。
四
马春花死后,王刚为老头子找了一个离异的小女人。小女人在城里居委会工作,样貌生得好,还比王老头小二十多岁。王老头笑得合不拢嘴。
小女人一见面就要打结婚证。王老头找各种借口搪塞。半年过去了,小女人逼得紧,王老头终于答应了小女人的要求。两人约好星期一去打结婚证。
星期一的前一天,王老头突发脑溢血。发现时,他还有口气,邻居把王老头送到医院。抢救无效,王老头追随马春花去了。
两个老人都去世了。王刚没有了盲从的压力,他开始关注梦影母子。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梦影受了太多的伤害。她没有安全感。只不过她有理智,善思,她找人倾诉她的苦水。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我只得安慰了梦影一番。梦影一听就懂,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