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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快来,你爸快不行了…”忽然老妈颤抖哽咽的声音传来。
我心不禁“咯噔”一下,忙丢下手中冲刷的马桶,飞奔似地冲进卧室。
此时老爸的床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看着大家一个个悲伤、凝重的表情 ,心里顿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这时妹妹听见喊声也跑了进来,我扒开人群挤到老爸床前,却发现老爸已经没有了呼吸,老妈趴在床头抽泣着,弟弟蹲在墙角埋头痛哭。
“爸…爸…”我和妹妹不约而同喊出声,却再也得不到回应。时间瞬间静止,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割开,悲痛从伤口流出,散落一地…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永远失去了最爱我的老爸。
我们姐弟三人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上来拉我,劝我不要哭泣。可我根本控制不住,头痛欲裂,心痛地揪在一起,连带着头上得每根神经都是痛得。直到哭了好久好久,久到累了,再哭不出一滴眼泪;久到嗓子沙哑,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好恨,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在老爸身边;我也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没赶到听老爸说最后一句话。看着老爸没有闭上的双眼,我想他一定也是心有不甘,带着遗憾的吧!他放不下他八十岁的老娘,放不下他还未成家的儿女;更放不下陪他年少吃苦,中年丧夫的妻子…
老爸是一个特别执拗又很坚强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品性善良,乐于助人的人,他做人的一言一行都深深的影响着我们姐弟三人。老爸一生与人为善,虽然不善于言表,但和他接触时间长了,就会感到他为人的真诚、热情、厚道、诚实。
那时我们一家人在外地做生意,老爸为了多挣点钱,经常在生意淡薄的时候接一些小的工地活,虽然很辛苦,但他却从未有过一句抱怨。他总是每天把自己安排得满满当当,在我的心里,老爸好像从来都没累过,身体也一直很强壮。
直到那天他突然肚子痛,他为了不让我们发现,他强忍着;他为了不花钱,拒绝去医院检查;最后还是在我们一再强迫下,在老妈哭闹怨恨下,他才坐上了去往医院的车。
拿到检查单子是在两天以后,医生说肝脏那里有一片阴影,说医院条件有限,他们也不敢确定,让我们再找一个大一点的医院检查一下。
当天晚上老妈就托人联系了我们那市里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从外地到家开车大约需要十几个小时路程,为了不耽误老爸的病情,弟弟连夜就和妹妹带老爸一起赶往了老家。
我和老妈留了下来,因为这里不能没有人,生意不能停,万一老爸真得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会很多。
等再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在五天以后,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肝癌…我和老妈听了,犹如晴天霹雳…老妈哭得很悲痛,我也一直愣愣站着,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经过我们跟医生的沟通探讨,最后决定了给老爸安排手术。因为老爸血糖高身体太差的缘故,手术临时被安排在了两星期以后,具体哪一天手术还地看身体恢复情况。
等待的日子很难熬,它让人忐忑、焦虑、失眠。看着老妈为老爸病情担忧多出得丝丝白发,我很是心疼。
终于确定了做手术的时间,老妈安排好了厂子里的事情,我跟老妈就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坐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随着列车地启动慢慢一点点倒退,我突然迫切的希望时间也可以倒退,倒退到我们小时候,那时的老爸老妈很年轻,虽然日子过得苦一点,但很幸福…
到了医院,我终于见到了阔别半个多月的老爸。此时的老爸面色红润不少,身体也比以前硬朗很多,这也预示着老爸可以做手术了。
手术安排在了我们回家的第二天中午12点。
12点的时候,老妈签好了手术协议,我们目送着老爸被医生护士们推进了手术室。此刻我们的心都是悬着的,手术大概需要四个小时左右,医生让我们在4楼等待室等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不时地看下等待室墙上的钟表,等到时针指到16点那一刻,我心一阵狂跳,按耐不住站了起来。此时我的老妈,弟弟妹妹他们也都站了起来,随时等待着医生地传唤。可是,一直等到5点,也没有等到叫我们的名字。这时大家都慌了,也开始胡思乱想…
弟弟等得心烦意乱,走到了窗前无助地看着外面,老妈站在通往手术室通道的路口不住地张望着,妹妹则是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我紧张的手心不断冒汗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又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消息,我怕了,因为手术前医生说过,手术比较大,会存在一定的风险。这次我也终于意识到,人在病痛面前显得那么的脆弱,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说的我,突然希望世上真得有神,可以保佑老爸手术一切顺利。
一直等到晚上8点,终于等到了叫我们的名字。我们慌张地走过去,大家几乎是用跑得。医生给我们看了切下来的肿瘤,有碗口那么大,血淋淋地,当时老妈看了差点晕倒,幸好妹妹在跟前扶住了她。老妈趴在妹妹肩头,颤抖着声音说:“这么大一块,你爸该有多疼啊…”
手术很成功,只是手术太大了,也太久了,老爸还没有醒来,需要转到ICU观察。我们跑到二楼ICU,看着躺在手术床上面色苍白,死气沉沉的老爸,我的心一阵绞痛…
ICU的门慢慢合上了,此时大家的心还是悬着的,不敢有一丝松懈。又是一阵焦急地等待,又过了2个小时,ICU的门终于被缓缓打开。医生走了出来,说老爸醒了,不过精神不太好,让明天再来探望。听到这句话,我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这时已经是半夜11点了,我站在窗前凝望着,喧闹的城市也在寒冷的空气中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公路两旁的灯光好像也受到了感染,发着微弱的淡淡光芒。瞳孔收缩,我努力地看着微弱地泛着淡黄色的灯光,感受着此刻得萧条…
到了第二天,医生只让两个人进去探望,我们经过商量,让老妈和弟弟进去探望。20分钟后,老妈和弟弟走了出来,老妈的脸上有未干得泪痕,弟弟的眼中有浓浓得忧伤。
第三天,老爸终于脱离了危险,顺利转到了普通病房。看着老爸苍白瘦小的脸庞,看着老爸插满管子的蜡黄胸膛,我鼻子不禁一酸,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本以为转到了普通病房,预示着只要好好修养,慢慢身体就会好了,也许过不了多久老爸就能出院了。我还幻想着等老爸出院了,给老爸买一个棋桌,让他闲来没事可以跟朋友下下棋,聊聊天;想着等老爸出院了,以后什么活都不让他干,就让他在家里歇着,陪着奶奶、老妈过过清闲舒心的日子。
但却注定只能成为我的幻想,医生说虽然老爸现在脱离了危险,但毕竟是肝癌,如果不复发,老爸也许会多活两年,一旦复发,老爸的生命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月左右。
听完医生的话,我默默走出病房,却在转角处没人的位置轻声哭泣着。老妈在医生面前很镇定,而我却在步梯拐角的位置看到她捂着脸在放声大哭。我没有去劝,因为我知道,她心里太苦了,她需要发泄来排解心中得忧伤,不然她真得会撑不下去…
又过了半个月,外地那边的厂子出了些问题,弟弟不得不先离开医院回到厂里去处理。
老爸每天的时间都是在输液、打针、吃药中度过。渐渐地,老爸在医生和我们精心的照顾下,身体越来越好了,从之前的卧病在床,到现在的可以下地慢慢地走动。
奶奶因为太思念太担心老爸整日以泪洗面,我不得不先回家安抚奶奶。我为了不让她老人家担心,就跟她说老爸就是普通的胆结石,做完手术,在医院修养一段时间就回来了。我不敢想像如果哪一天奶奶知道了真相,她又会怎样?我也不敢去想,如果老爸回来,她看到老爸的样子,又是否能接受?
在我回家的第五天老妈打电话说老爸又不好了,肚子不但胀,现在又开始疼了,医生说肿瘤有复发的危险。我听了心急如焚,远在外地的弟弟听到这个消息,因为惦记老爸一时失神出了严重的车祸,需要赔付对方很多钱。犹如晴天霹雳,本来老爸住院做手术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借遍了身边所有的亲友。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让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还好,在这个有爱的社会,我爸的主治医师帮我们申请了水滴筹,我们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爱心筹款。我很感谢这个社会,也很感激大家。
老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严重到脑子时清楚时糊涂,严重到老妈他都不认识。我再也呆不住迫不及待地赶到医院,看着瘦成皮包骨的老爸,听着他问我和妹妹是谁,犹如小孩智力的老爸,我和妹妹再也忍不住,转过头放声大哭起来。
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老爸终于清醒了过来,也能叫出我跟妹妹的名字。但老爸的肚子鼓得像皮球一样大,透的发亮,这是肝癌独特的症状之一,先是从脚开始肿,随后是肚皮,再后来是全身,此刻的老爸,像个在水里泡涨的死鱼,除了没有臭味之外,一切都恰如其分的相似。痛苦、难受自然是难以想象的,但凡看见的人,没有一个不侧目流泪。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老妈因为太辛苦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妹妹到开水间去帮老爸打水,我坐在床边看着输液管“嘀嗒”的声音。忽然感觉到手掌下一片濡湿,我慌张地掀开被子,却发现老爸肚子上的伤口裂开了一个小口子,正在往外面“滋滋”地渗着血水。我惊叫着唤醒老妈,妹妹听见喊声大哭着跑着去叫医生。我永远都记得,老爸为了安慰我脸上努力挤出微笑,他对我说:“闺女,爸没事,爸就是肚子太胀了,流出点水是好事。你看,爸现在好多了,没那么胀了,也没那么疼了,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们了…”我紧紧地握着老爸的手,脸上挂满泪水拼命地摇着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实的感受到老爸在我身边。
看着医生、护士们手忙脚乱的身影,看着老爸身下被血水浸透的一大片床单;听着渗透的血水低落到地上“嗒嗒”的声音;闻着充满浓浓血腥气的房间;听着老妈颤抖着声音哽咽地哭泣;我感觉我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暗得。
医生说老爸的身体拖不了几日了,问我们是继续待在医院呢还是回家?老爸说他想家了,也想奶奶了。我们匆匆收拾好东西回到了家里,虽然肚子上的口子被医生用绷带绷住了,暂时不会再出水,但我们也得紧紧盯着防止伤口再次裂开。
回到家的老爸也见到了他阔别半年的老妈(我的奶奶),奶奶看着被病痛折磨得瘫在床上的老爸,她哭得肝肠寸断、老泪纵横…一向坚强,从不流泪的老爸,在他的老妈面前却“嘤嘤”地哭了起来…
自从出了车祸,我们为了还债把厂子转了,弟弟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就这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度过了平静、温馨的几天,直到那天的到来…
老爸的葬礼办得不算太隆重,但却是我们尽最大的努力,我们姐弟三人在长辈地指导下走着丧葬得所有流程。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所有得一切都回归到平淡正常的生活。随着时间地流逝,也许多年后,人们会慢慢地淡忘,会忘记曾有一个您来过这个世界。但在我们心中,老爸您永远都在,从未离开…寒风“呼呼”吹过,带来阵阵凉意。我们姐弟三人静静地站着,望着墓地里新增的坟头,心里默默地念着:“爸,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您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