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层滤镜总会模糊过往的耿耿于怀,那个生命中温暖过我的人,愿他安好。
2017/8/6 星期日 晴
我刚交完活动策划,想喝口水,杯子还没端起来,手机就响了。
肯定是我妈,没有别人会给我打电话,肯定又是她的哪个同事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果不其然,她们又相当自觉地给我安排了相亲,我不想去,就借口说没时间,我妈也不是好对付的,好说歹说让我答应加人家男生的微信,这才罢休。
在微信搜索框里输入我妈给我的微信号,弹出来一个自拍头像,就是那种活在人们偏见中的书呆子眼镜男。懒得客套,关了手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前两年,还对家里被催婚的哥哥姐姐们幸灾乐祸,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了。出来混早晚都要还是吗?
然而这个时候,我很可耻地想到了陈逸明。所有的陈年往事,电光石火般地在脑海里闪现。
上大学的时候,爱玩,没上好学,也没正经谈过恋爱。那时候陈逸明整天和我厮混在一起,我每天跟他重复我的人生理想:我要在27岁生日之前把自己嫁出去,29岁生个娃,要生女娃,小名要叫格格,然后继续我潇洒快意的人生。
每次这么说,都会被陈逸明嘲讽:你胸大屁股大,能生儿子。我懒得理他,抬腿就是一脚。
眨眼间,我26了,距离我伟大梦想的截止日期还差不到三个月。妈的,连个男朋友的毛都没有。
现在的家长都太不讲理了,高中不让谈恋爱,大学一毕业就跟我们要男朋友,哪有那么多现成的帅气又多金的男人等着给你们的宝贝闺女当老公啊。
上学的时候,我特盼着毕业,我想经济独立,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比选择职业更难的是选择爱人。
(一)
上学的日子多爽啊。我的大学除了跟小满一起吃饭逛街,就是跟陈逸明啃鸭脖度过的了。拿几罐雪花,在门口买俩鸭脖,陈逸明我俩就坐在学校的马路牙子上,啃着鸭脖喝着啤酒,望帅哥看美女。
从那时候我们就养成了在背后臧否别人的臭毛病,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学校里几乎拿得出手的都被我们褒贬的差不多了,什么八分裤男神,韩国小哥,红衣男子,安踏小哥,还有什么白色高跟鞋,小霸王……
像民谣里面不是理想、姑娘就是南北方,我们的话题除了汉子、妹子也有诗和远方。
我爱做白日梦,几乎平均每三天会增加一个新的人生梦想。有一次我说,等哪天我想谈恋爱了,我要为那个我爱的男人写一本书。
然后我一转身,差点撞上陈逸明的锁骨,我抬头瞪他,陈逸明,你离我这么近干嘛,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我跟你说,你不要整天跟我粘在一起,会挡住我的桃花运的。
陈逸明盯着我看了半分钟,翻了个白眼,就你这脾气,没人要的。我劝你尽早考虑一下我,不然,连我都被人抢走了,可别后悔。
人总是后知后觉,不知道当年的玩笑里藏了多少真心话。
(二)
大学的时候,每到情人节,陈逸明都会送我一朵玫瑰花,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是网吧门口扫码送的。而且每次他喝醉了,都会给我打电话说他爱我,问我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上别的男生。他说他也想让我写一本书,他喝多了,我就都满口答应着,然后第二天继续互相嫌弃谁也看不上谁。
其实彼此心知肚明,我很清楚他对我的心意,他应该也明白我最多只能是他的好朋友。
人与人在彼此的生命中的身份定位都是注定的。有些生来就是亲人,有些注定是过客,而他,我多希望他是我的家人。
这个嫌弃我却还照顾我的人,像我哥一样,在我发的脑洞大开的朋友圈下面评论一堆省略号或者无语的表情,这个让我觉得无比亲切,相处又舒服的人,为什么要喜欢我。
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人的感情是单向的,而且丝毫无法左右。
后来我的梦想又更新了,我跟陈逸明说,我喜欢上一个写书法的学长,他们正在举办书法展,我打算买下他所有的作品。
我正在等着他对我的升级版白日梦冷嘲热讽,等来的却是他的表白,他大概是急了。我也没有办法,我说不出足够新颖的拒绝,不能免俗地说,你是个好人。
然后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一起鬼混。
只是我不能陪他啃鸭脖了,因为我要减肥追学长。当然,这又遭到了陈逸明好一顿鄙视。
陈逸明平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牛逼哄哄的样子,偶尔煽情起来特吓人。
他生日那天,我陪他喝酒,他仰头干了最后一口,把易拉罐捏扁,低着头叫我:林千千!
我激灵一下扭头看他,叫我全名的时候准没好事儿,这毛病也跟我哥一模一样。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们以后会一直这么好吗?
我长出一口气,当然啦,一辈子都这么好。
(三)
命运总爱跟我们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然后还嘲笑你命不好。
那天晚上,我的微信被学长删了。我下床洗了把脸,跟舍友说去跑步。然后一个人在操场上晃荡,检讨自己的失败。后来陈逸明给我打电话想一起打游戏,我说在跑步你们玩吧。
然后就在跑道上碰见了鬼一样的陈逸明,他把手里的外套递给我,问我怎么了。我穿上他的衣服像个唱戏的,坐在地上,把脸埋进长长的袖子里,闷声说,张恒把我好友删了。
“删就删呗,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比如我。”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跟他说没事,咱去买雪花跟鸭脖。
他站着不动,叫我全名,“林千千,你丫就是太装逼了,一点都不可爱。”
“对,我就是,我不可爱,没意思,没本事,连个学长都拿不下,行了吧。”
我脱了他的外套就往回跑,我跑他也跑,他没有追我,而是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跑,我意识到不妙,就追他,追不上他,害怕出事儿,就冲他喊:“陈逸明,你干什么,我的事你少管。”
他不跑了,转过身来,苦笑:“行,林千千,我以后再管你的事儿,就是孙子。”
人总是会在最亲的人身上宣泄怨恨,以为他们会好的坏的照单全收,却没想到也会闹到这种地步。我觉得头要炸了,天崩地裂地那种。
(四)
我缓了两天,继续和陈逸明冷战,继续不死心地研究张恒学长。
我听说张恒学长要代表书法社去参加在市中心举行的报告会,那时候距离开始时间就差半个小时了,我打了车直奔会场。
下车的时候跑的太急,在路边摔倒了,我以为就是摔一跤,可是发现我的脚动弹不了了,根本站不起来。
我打电话叫小满来送我去医院,可是没想到医院只收现金,习惯了用支付宝微信的我们身上也没带钱,急的快哭了。
小满在那边苦苦恳求医生,也没有用,于是我想到了陈逸明,只有他了。
我打电话给他,声音抖得不行,“陈逸明,我的脚摔伤了,医院只收现金,附近也没有银行……”
“怎么回事儿,你别着急,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我止不住地抽泣,脑袋里全是那天晚上说的气话,我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打破我跟陈逸明之间的沉默。
是不是年轻的时候,非要为爱吃了苦头才懂得珍惜。
最终,陈逸明还是去找张恒打了一架。是解了他心头之恨,可我心中的结却越来越大。
好像我总是这样拎不清,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伤害那些真心对我的人。
我觉得没有脸再去纠缠张恒,也对不起陈逸明对我的好,就自己一个人安静地混日子。
陈逸明还是会叫我去马路牙子上啃鸭脖,还是会叫我一起打团战,还是会在情人节的时候送我一朵玫瑰花,可是我已经配不上他的厚爱了。
有时候我也会考虑要不要和陈逸明在一起,但是每次这种想法一出现,我就在心里狠狠地骂我自己,太渣了,明明很清楚对他不是爱情,却还想打他的主意。
我努力地告诫自已,这种女神玩累了随便找个人来依靠的戏码一定不能发生在我身上。
生活总要向前,还好时间这层滤镜会模糊过往的耿耿于怀。
木心说,好事坏事,过后谈起来都很罗曼蒂克。
如今,都毕业三年了,我们各自为生活努力着,依旧称兄道弟,联系虽然少了,但是依然是那种坐下来就能一起啃鸭脖,喝雪花,八卦路人的亲近。他就是有这种本事,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那个曾经心甘情愿守护我的男同学,我愿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