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村里都传说着苟德胜和绣春的事情，传一传，街头巷尾拉呱拉呱也就罢了，可这些人啊，总是喜欢添油加醋，生怕这事情火不起来:有人说绣春跟二狗子好上了，有人说二狗子和绣春都半夜睡到一个炕上了，更有甚者都说那绣春已经有了二狗子的娃了，反正说啥的都有，越说越离谱，有些话听一听也就罢了，可有些话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那就不好办了。

大早上天气不错，绣春娘刚起来，老贾在一旁扫院子，九香像是无所事事一样跑到了这老贾家里。

“老贾叔，听说绣春妹子有了？”九香偷偷的瞄了一眼老贾。

“你了别胡说，我家绣春还是黄花大闺女，连人家都没寻，咋就有了娃娃？”老贾生气地看着九香。

“村子里都传遍了，你咋就不知道，”九香又瞄了一眼老贾，看老贾的脸色，“你知道么，人家都说娃是二狗子的。”

“胡说！你可别乱讲！这话搞不好要死人的！”老贾更生气了，同是一村里，咋就说这么难听的话！

“九香来啦，你今儿咋有空？”绣春娘出了窑，看见了九香，绣春紧随其后。

“婶子在啊，么事，我就是来问个事。”说着就招了个手有了，“我走了，我走了！”

“娘，咋今儿这九香姐怪怪的？”

“我的啥二姐，还不如因为你那破事？”织春看着二姐。

“你俩最近也别乱跑了，等人们的传言自己散了你们再活动吧，你看看大姐，多好！”

“妈！我感觉妹妹们看上了哪家嫁了不就得了，往后的日子是人家过，又不是咱帮她过。”说话的正是老贾的大姑娘纺春。

自从上次洪水，王家庄虽没有收到太大的冲击，但也收到了一些影响，纺春听娘家被洪水淹了，事后便让孙大伟把她送了回来照看一下，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也不打算走，孙大伟接了好几次，纺春就是不愿意走，把她也没办法，就任她留下了，等她啥时候想回来才来接她。

“娘，我就是相中二狗哥，咋？”绣春扭头又进了屋子。

“都啥世道，女人能有个可靠的男人，那才是最重要的！”纺春是过来人，她是最清楚的。打结过婚后，孙大伟对她是体贴入微，照顾的无微不至，简直就是把她当掌上明珠一样，家里面的公公婆婆更是对自家的媳妇好的让邻居羡慕啊。

这老两口也知道三个闺女的性子，毕竟都长大了，也不好管，倘若是在早些年，老贾定不会让子女说这般话，因为老贾结婚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自从老两口知道绣春的心思后，绣春做事也不藏着掖着，老贾也无奈，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分就行，大多数时候，家里的事情都是苟德胜帮衬着，老贾心里也舒服。

有一次喝酒，老贾也跟绣春娘说过，论女婿的标准，其实二狗子他挺中意，好后生没的说，就是家里太穷了。

苟德胜每天伺候完老娘，就到地里溜达一圈，看看庄家，剩下的时间就在村子里，看看东家事西家事。

这一天下午，苟德胜从地里回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别人不知道，只有绣春知道的那个地方，从洪水那件事后，他就没有来过，等他再来的时候，这块地方更加隐蔽了，因为很多干树叉乱蒿草都被挂在这个地方，就像是一处屏障一样。

苟德胜还是像往常一样，躺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天，看着天上乱飞的鸟，看着天上时有时无的云彩，他就是喜欢这样，啥也不去想，谁也不打扰他。

天气很不错，暖烘烘的，晒得苟德胜有点迷糊，忽然听到有声音，他以为是周边的小牲口啥的，也没理会，哪知道一睁开眼自己的旁边竟然趟着个绣春，也学着她的样子眯着眼假寐。

他转过头看着这个水一般的姑娘，虽然瘦小，毕竟是庄户人家，但身段很不错，也很标志，胸前随着呼吸规矩的起伏着，脸蛋儿在一股太阳光的照射下，竟是如此的粉白，还有些刺眼，尤其是那两片嘴唇，不厚不薄，棱角分明，不用摸红就像那刚熟的桃心一样。

一身花衣服，也是村子里少见的，两只小脚时不时还学着苟德胜的样子抖两下，看起来可着极了，片刻间，苟德胜把自己眼前的这个姑娘打量了一番，心里还感慨着，“我苟德胜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能有这么好的女子这般死心塌地！”

“二狗哥，你看啥呢？”绣春脸突然红了，这才打小苟德胜一直在看着她。

苟德胜赶紧又躺下，“没，没，啥也没看。”

“反正都是你的人，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好好看！”绣春说着就躲进来苟德胜的怀里，而这一次苟德胜竟出乎意料的没有躲开，而是死死的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二狗子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啥？”绣春被苟德胜搂得紧，抬起头看着苟德胜。

“我说你好香！”苟德胜很享受这个香味，闭着眼。

“二狗哥，我要让你永远忘不掉这个味道！”绣春使劲往苟德胜怀里蹭，仿佛是要找个舒服的姿势。

“绣春，我一定会让你过好日子的！”苟德胜本想在绣春额头上亲一口，可他不敢，又不知道怕啥，或许是听娘说过啥吧。

两个人好长时间就这样，多好的一对儿，大太阳下，苟德胜忽然想起一句诗来，“沙暖睡鸳鸯”。绣春听到鸳鸯两个字就知道肯定是好诗。

太阳快落山了，绣春也该回去了，苟德胜便拍了拍身上的土，把绣春送了回去，这一路俩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这一次，绣春跟姐姐纺春当年一样，回到家突然告诉老贾两口子说要嫁人，要嫁的正是二狗子。

这老两口或许是早做了准备吧，并没有像当年嫁纺春那样，他们也老了，耗得起人但耗不起时间啊。

这天晚上，娘儿俩抱着哭了一夜，因为她们知道，大概这就是女人的命吧，上天是怎么注定的，谁也没法儿改变，何况这苟德胜也是个好后生，家里也有个男人照看。

绣春在开口前，做好了种种心理准备，也想了好多说服老两口的说辞，可谁曾想老两口没几句话就答应了，只是答应的没有那么爽朗，或许还有些遗憾，毕竟世道不太平。

可绣春并不知道，老两口早就私下里合计过了，当然也少不了这大姑娘的旁边吹风，人穷家穷不算啥，就怕的是人穷。大女婿孙大伟先前也穷，听说做起了什么生意，大姑娘也不多过问，毕竟女人家家的，也不好多问男人的事情，小两口日子美得很。

苟德胜家是穷了些，可苟德胜世世代代都对这墙角村有恩，又是当家人，终有一天会发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