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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容驾车往警队赶,要入冬了,天气冷得很,来接他的董思成已经换了夹克式便服,没戴围巾,静静站在玻璃门后面。李泰容将车稳稳当当停进警队停车场,锁了车下来,冽冽的空气往他怀里撞,他抬起头去看,太阳悬在云层后,射出的金光仍刺眼,风也大,不知是因阳光还是狂风,激得他只得眯起眼睛,还是董思成喊他,他才反应过来。
李泰容不再直视天空,他低下头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问道:“车呢,大家在哪?”
“先去车场了,车刚拉回来,痕检都没做,老大喊了技术先去搜证。”董思成一边径直向车场走,一边反手递给李泰容一双手套,李泰容看也没看,顺手接过来拿在手里,董思成慢了一些,同李泰容并肩,又叮嘱道:“池组也在,你一会儿表现好点儿。”
李泰容一愣,低声问道:“他怎么也在,不是何川的案子结了他就走吗,检察院那边就差公诉了啊。”
董思成也压了声音,解释道:“消防的同事把车移交过来之前不是打了个电话给老大问情况么,说是池组接的电话,就一起去现场了。”
“他接老大的电话干嘛?”
“我哪知道,反正老大也没反对。”
“得,又得小心做事了,缩手缩脚的最没意思。”
“小心点总没错,再说人池组最近心情还行,我看他刚才回来路上还跟老大聊天呢。”董思成苦口婆心,劝李泰容别意气用事,李泰容跟了文泰一好几年,文泰一敢放手让他去做的事情,池韩率未必肯。眼见快要到车场,董思成自己戴了手套,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李泰容,轻声道:“所以我让你表现好点,他可不是老大,处处随着你,别不靠谱,再惹他生气了。”
“记着了。”李泰容不甚在意,附和两句,也低头把手套戴上,一抬眼瞧见董思成脖颈上绕着的一圈红线,随口问道:“你毛衣抽线了?”
“哪儿啊,我今天没穿毛衣。”董思成闻言拉开夹克,里面只是一件圆领卫衣,李泰容抬手去捏他后颈那一截线,扯出来一条细细的红绳编的项链,李泰容的指尖太凉,董思成一哆嗦,他缩了缩脖子,解释道:“冷死了,哪是毛衣抽线啊,是我的护身符,别乱扯,一会我给你勒死了。”
“你以前不戴这些东西啊,阿姨什么时候给你求的?”
董思成索性把红线从卫衣里拉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布袋给李泰容看:“不是我妈求的,是悠太哥妈妈寄过来的。”
“就…小百合阿姨是吧,上次连信一起寄过来的么,我说信封怎么摸着突起来一块呢。”李泰容好奇,伸手摸了摸布袋,又拉了拉布袋系口,问道:“里面是什么啊,打开看看?”
“不行,阿姨说御守不能打开,要不然灵气会慢慢跑掉的。”董思成摇摇头,也捏了捏小布袋。他自己也好奇,小百合女士只在信里同他说这个御守是保佑平安的,应该是她也怀着诚心,秉持着不能开启御守的传统,而从来没有打开看过里面吧。其实中本悠太也有一个相似的,董思成曾见过,被他系在钥匙扣上。但他认识中本悠太这些年,每一年他钥匙扣上系的御守都不一样,款式上有细微的变化,有时是花纹不同,有时是布袋的颜色不同。直到他收到小百合女士寄来的信,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同李泰容解释道:“阿姨说了,御守戴过了一年灵气就会慢慢消失,但是不能丢掉,要拿回原来的神社去换一个新的才行。”
李泰容笑了笑,打趣道:“灵不灵啊,日本的神灵保佑你一个中国人算跨国执法吗?”
“怎么说也是阿姨的心意,我妈也让我戴着呢。”
“就寄了一个啊?”
“不是啊,阿姨说悠太哥也有一个,在叔叔给他的那封信里。”
“怎么就给你寄啊,我也算他兄弟嘛。”
“应该是碰巧吧,我跟悠太哥做事,可能他和阿姨说起过我,阿姨好心也给我寄一个吧。”
“赶明儿我也去庙里给我爸妈求一个,得了,干活去吧。”
“行,你自己注意点儿。”
李泰容撇撇嘴,他的工具箱已经由董思成提前帮忙带进场了,他扯了扯手套走向围着车的人群。白色桑塔纳正缓缓从车场中央停放的拖车上被移动下来,文泰一站在一边,消防队员把文件给他签字,确认车辆移交事宜,池韩率只在一旁看着不动手。朴秀荣和孙胜完蹲在地上整理工具,中本悠太在一边待命,李马克还是拿着相机,等着在搜证开始之前给桑塔纳拍照留证。文泰一签了文件,亲自将来移交车辆的消防队员送到车场外,池韩率先瞧见李泰容过来,他不声不响走过去,轻声问道:“伤怎么样了?”
李泰容眼皮也没抬,蹲下去收拾自己的工具箱,迟了几秒才回答道:“还行,好差不多了。”
“今天去拆线了。”
“嗯,您怎么知道?”
“你们组长说的,之前怕你伤没好,不敢让你做太多事。”池韩率瞧见文泰一回来,朝他笑笑,示意他可以开始搜证工作,他低头,手掌覆在李泰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又道:“既然快好了,就好好做事,身体还是要注意。”
李泰容“嗯”了一声,闷闷地回应他,又很快拿了工具走到李马克身边。文泰一慢慢踱到池韩率身边,扭头看见走开的李泰容,问道:“你和泰容说什么了?”
“你觉得他像我吗?”池韩率答非所问,文泰一转过头认真地审视他,又将视线转向李泰容的背影,摇头道:“不太像,他比你有干劲多了,你比他冷静。”
“我很喜欢有干劲的人。”池韩率点点头,又笑了,继续道:“他是个好苗子,你也该让他懂得做事得按规矩来,还记得前几天局长怎么说吧。”
重案组通常情况下由两个组长带队,文泰一升任一组组长后,原来的两个组长也都一并高升。那时他工作几乎是拼命,一个人就能带队做好所有的事情,似乎就没有另派组长的必要,后来他转做了一段时间预审,再回来时仍是一个人带队,再像从前一样卖命时也感到负担越来越重。前段时间开会前,局长找过他,问他需不需要另派一个组长分担工作,人选可以由他自己推荐。文泰一一时无法决定,真要推荐的话,论能力,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泰容,后来又考虑到李泰容资历尚浅,做事也不喜按部就班,偶尔会出现一些小失误。但或许再历练几年会好一些呢,文泰一这样想着,还是希望把这个机会留给李泰容,于是只和局长说自己要再考虑考虑。
文泰一沉默了几秒,才继续道:“行了,我的人我心里有数,我会看着办,倒是你,什么时候回二组?”
池韩率反问他:“这么希望我回去?”
文泰一笑了,问道:“那你不回去可以吗?”
“你想留下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少贫,要帮忙就赶紧去戴手套。”
池韩率笑了,耸耸肩去一旁找自己的手套,李马克拍完了照片退开,朴秀荣和孙胜完准备开始对车辆内部进行搜证。
“你觉得会是哪一辆?”孙胜完弓起腰慢慢钻进车后座,开始检查后车厢的皮椅,间隙抬眼去瞧朴秀荣,她正戴着口罩专注于想从车窗玻璃上发现痕迹。从雨季来临到水位线下降,车或许在江水里泡了很久,车身外部早已被江水冲刷掉得干干净净,幸好车门车窗都完好地落了锁,她们指望着能从车内寻找线索。
“从有血迹这点来看,我觉得会是车祸案那辆,前提是这辆车真和我们的案子有关的话。”朴秀荣将勘查灯转向驾驶室的车窗玻璃照射观察,紫色光线扫过去,她在车窗玻璃下半部发现一个不甚完整的手掌印和几枚指纹。朴秀荣决定逐个提取,于是回身从工具箱里拿了磁性粉,用磁性刷穗尖蘸取了些微粉末顺着玻璃上手掌印的纹线流向轻轻刷动,再换用干净毛刷,沿纹线流向刷掉多余的磁性粉,大半个手掌印变得更加明显,显示出的印痕大概是正常手掌的四分之三大小。朴秀荣放好工具,用透明胶带粘取了掌印,贴在白色衬纸上,成功提取完掌印之后又找到了那几枚指纹,都不厌其烦地一一提取了。
收集了掌印和指纹,朴秀荣又俯身靠近驾驶室,用多波段光源照射方向盘,紫外光线覆盖着皮套,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这才把皮套小心地拆下来交给在车外等待的池韩率。而后她直起腰摘下口罩吸了一口气,再钻进车里的时候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你闻到什么味儿了吗?”
孙胜完没有接话,拉下口罩嗅了嗅,确实有一丝异味弥散在空气里,或许是江水里腐殖质的臭味吧,孙胜完这样想着,又继续埋头在工作里。她对皮椅的搜查刚做了一半,绿色光线扫过皮椅,血迹在灯光照射下显露出来,她从车厢里让出来,等在车外的中本悠太拉上口罩进到车厢里,用棉棒从车座皮椅上擦下一些血迹封存起来。血迹的范围很广,从后座的皮椅到驾驶室都有或大片或星点的血痕存在,中本悠太都一一留样取证,而后退出来到一旁和董思成一起给物证编号。孙胜完单膝跪回座椅上,继续用镊子在皮椅的接缝处寻找痕迹,她一寸一寸地摸索,终于从座椅缝隙里夹出两根长头发,而后用物证袋装了起来。本该放置在座椅上的两个靠枕掉在了地垫上,孙胜完弯腰探手捡起一个,另一个卡在副驾驶位底下,她捏着靠枕的一角用力将其拽出来,跟着一起扯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口简单地打了结,孙胜完轻轻扯开一点,空气里立刻弥漫了那股腐烂的臭味。
是熟悉的味道,一旁整理血迹样本的中本悠太立刻警觉起来,他把手里的物证交给董思成,而后摘下口罩嗅了嗅,像是腐肉的味道。他打眼瞧过去,孙胜完已经将塑料袋捧出车外,正准备解开袋口的结,中本悠太下意识出言阻止道:“胜完,先别动,给我看看。”
孙胜完闻言立刻停下动作,手捧塑料袋走到中本悠太身边。其实中本悠太并不能肯定袋子里是什么东西,但他作为法医,对腐肉的气味有一种职业性的敏感,他又联想到林俊车祸案现场不翼而飞的那只断手,这才似乎胸有成竹。他捏住袋口,小心翼翼将那个看着像随意系的结打开,探手撑开塑料袋,显露出里面一堆软塌塌的烂肉,勉强能看得出像是一个手掌的形状,几根手指差不多已经完全腐烂了,露出惨白的骨节和一点黏连的皮肉。
真的是手掌。中本悠太伸出自己的左手比了比,和腐烂的手掌大小差不太多,同样也是一只左手。
“组长,来看一下。”
文泰一此刻正蹲在车前检查保险杠,池韩率给他打下手递工具,文泰一卸掉保险柜之后正准备打开车前盖查看引擎,听见中本悠太喊他,这才站起来拍拍手摘掉湿漉漉的手套,问道:“什么味儿,这么臭。”
“找到一只左手,手掌大小跟我的差不多。”中本悠太接过董思成递给他的镊子,将断手上和塑料袋黏连的烂肉一点点分开,剥离出一个较完整的左手断肢,文泰一走过来看,中本悠太继续埋头清理,从尾指开始将手指上的烂肉盖回骨节上,他整理到食指时忽然一愣,喃喃道:“…诶,这节指骨体呢?”
先前手掌腐烂成一摊软肉和骨头,他没在意,当场进行简单复原时才发现这只左手手掌的食指缺少了指骨体,食指被从中部断开,只剩下半截。文泰一见状也换了一副干净手套,要来镊子去翻塑料袋,结果除了一点烂肉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李泰容从车后面探出头往中本悠太这里瞧,观察了几秒,问道:“食指被切断了?”
中本悠太很诚恳地摇头:“或许吧,我不知道。”
于是腐肉摇摇欲坠黏着白筋的断肢被小心收起来,送回了中本悠太的实验室。
后备箱的搜查由李泰容和李马克负责,车送过来之前后备箱没有打开过,消防队员只打开了车厢,发现了血迹后就抓紧时间把车辆移交给重案组。两个案子都出现了白色桑塔纳,相比姜美娜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一段时间后才被抛尸的情况,林俊车祸后留下大片血迹的可能性更大,李泰容更倾向这辆桑塔纳是撞击林俊的那辆。李马克协同李泰容打开后备箱,先是瞧见里面铺了一层黑色的毛垫,然后是一股刺鼻的腥味,他们从水生物的腥味里机警地嗅到了血的铁腥味,李泰容和李马克对血的味道早已见怪不怪,冷静地开始检查后备箱里的东西。
这辆白色桑塔纳的后备箱里只有一个方形纸盒,李马克在地上垫上一大张纸,李泰容把纸盒抱下来放在纸上。纸盒挺轻的,没什么重量,但李泰容明显能感受到盒子有一块物体在他搬动纸盒的时候移动了位置。他放下纸盒,李马克打开它,里面是一堆黑色布料,李泰容将其拉起来摊开,才看清楚那是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随后李马克也翻出来一条黑色牛仔裤和一双黑色布鞋。
全是黑色的东西。翻到纸盒最底下,李泰容才发现了先前感觉到的重物,静静躺在盒底的是一把沾血的不锈钢菜刀,刀口已经卷了刃,看着像没擦洗过。李马克于是给衣物和刀具拍照留证,李泰容一边封存物证一边喊文泰一:“老大你来一下,我们发现了衣物和刀。”
文泰一和池韩率一起来看,车辆里找到的东西太多,好像把这些东西留下的人丝毫不害怕它们被人发现,文泰一不知道那人是无心清理车辆还是故意留下这些线索,如果是后者,那无非是为了向警方发出挑衅的信号。
文泰一来不及多想,继续和池韩率检查起车辆引擎。搜证快要进行到尾声,搜集到的各种物证都分门别类进行了整理,大部分搬回了中本悠太的实验室,痕迹和汽车引擎都送到了技术组。
文泰一此刻无法判断这么多的线索同时出现是不是一件好事,他只是回到车前,看着物证被一件件搬走,又默然回身看向那辆桑塔纳,心里只希望这些物证能带来一些有用的线索。
钟辰乐从附院打车回家,保姆阿姨已经准备了点心,漂亮的小蛋糕摆在茶几上等待着年轻的主人。钟父从来不让钟辰乐多喝饮料,但既然现在人在异地,脱离了父亲的照管,他当然要喝个够,不仅买了杯奶茶一路喝回来,还让保姆阿姨叫了外卖炸鸡和可乐,并且撒娇带威胁地让阿姨和保镖保密,不能告诉他的父亲。
此刻钟辰乐悠哉悠哉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炸鸡外卖和纸杯蛋糕一起陪着他。钟辰乐是凭性子做事的人,点了外卖拿回来又吃不完,吃了两个小蛋糕就趴在沙发上嚷嚷着吃饱了,炸鸡还放在盒子里一块没动,阿姨觉得浪费,一个劲地唠叨钟辰乐不能浪费粮食,把他唠叨烦了正准备开溜,却听见门铃声。
“谁呀?”阿姨一边嘀咕,一边走过去看视频监控,钟辰乐一个翻身从沙发上窜下来,也跑过去看,从监控里瞧见高个子的青年拘谨地站在门口,钟辰乐让阿姨把门打开,咋咋呼呼地招呼青年:“志晟你怎么来了呀?”
“啊那个…来串个门。”朴志晟是第一次来钟辰乐家,钟辰乐不一样,他从第一次抱着书去拜访新邻居开始,就经常去朴志晟家串个门,后来熟了,偶尔也会揣着笔记本电脑一起去联机打游戏,朴志晟不怎么会玩,送人头是经常的事,钟辰乐都要笑他好久才肯放他去看书。
“正好,我这儿还有外卖呢,走走走去你家打游戏吧。”钟辰乐不想被阿姨唠叨,自说自话去卧室拿了电脑包,火速跑出来又顺手拎走了茶几上的炸鸡可乐,冲到门口又折返回去捏了块曲奇丢进嘴里,这才跑到门口拉着朴志晟和阿姨道别:“晚上不要做我的饭了,您自己吃哈。”
朴志晟哪有机会插嘴,被火急火燎扛着电脑包和炸鸡的钟辰乐又拉回来自己家门口。他也没说什么,好脾气地按了密码开门,又从钟辰乐手里接下炸鸡可乐,去厨房拿个碟子装了,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找出根小黄瓜洗净切片,不厌其烦地把可乐也倒进玻璃杯里一起端出来。钟辰乐霸占了沙发中央正在给电脑开机,回头看见朴志晟连炸鸡可乐都摆了盘,翠绿的黄瓜片摆在碟子旁边,可乐只倒了半杯,朴志晟戴着一次性手套一边给炸鸡摆造型,一边把玻璃杯推到钟辰乐面前:“先喝半杯,喝完再倒。”
钟辰乐放下电脑表示抗议:“不行,那剩下的一会儿没气了。”
朴志晟继续坚持不懈地炸鸡作斗争,随口回答:“不怕没气,我是医生,能救过来。”
钟辰乐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朴志晟的意思,对于无聊的冷笑话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但为了给朴志晟面子也显得自己平易近人,他还得夸张地大笑两声,这才凑过去看朴志晟到底把炸鸡摆成什么样了。
“你……干嘛呢?”
“没啊,我试试看能不能摆出一只整鸡。”朴志晟专注地把鸡块按部就班拼在一起,摆好一块就左右看看,欣赏自己的成果,他摆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拼鸡活动,把碟子里拼得差不多的鸡块推给钟辰乐,自言自语道:“鸡屁股和鸡脖怎么没了……”
钟辰乐暗暗翻白眼,无奈地拍了拍朴志晟的肩膀:“志晟啊,炸鸡店不卖炸鸡屁股和炸鸡脖。”
朴志晟若有所思,他“哦”了一声,把一次性手套递给钟辰乐,说道:“你吃吧,手套不够我这里还有挺多的。”
钟辰乐吃不下一整份炸鸡,他戴好手套再三询问朴志晟要不要一起吃,朴志晟摇摇头道:“不饿,我喝点可乐吧,你先吃,我有事跟你说。”
朴志晟看着钟辰乐啃鸡块,怕他噎着,又端起可乐送到他嘴边,钟辰乐扭头抿了一口,问道:“什么事啊,你说呗。”
“是这样,下周呢,院里组织我们科几个优秀青年医生去外地参加一个脓毒血症休克等麻醉的讲座,名单上有我。”
“好事啊,你去呗,你要带我去玩啊?”
“……你就知道玩,我是说,我这一走可能得一周,点点没人喂了。”
点点是朴志晟养的一只巴西龟。点点的龟壳是一片青色,星星点点分布着墨绿色的斑点,所以朴志晟喊它点点。其实朴志晟不喜欢养活物,点点是他权衡了各种因素后才决定收养的,它作为一只乌龟,安分守己地满足了朴志晟想要养一只不太吵闹的宠物的愿望,而且乌龟的寿命比猫猫狗狗要长得多,他也不用苦恼宠物离世带来的痛苦。朴志晟偏爱手术室安静沉闷的气氛,所以他第一次和钟辰乐见面,只对他留下一个印象,就是“聒噪”。通常对于太过于吵闹或热情的人,朴志晟不会有深交的念头,不过幸好钟辰乐不只是普通的热情,他自来熟,先前只拜访过朴志晟一次,后来就经常点了外卖扛着笔记本电脑来敲朴志晟家的门,诚心诚意地请求他加入自己的战队一起团战。当然朴志晟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他不太会打游戏,但钟辰乐不介意,承诺手把手包教包会,还附赠每天不重样的外卖服务,只为了找一个人陪自己玩游戏。朴志晟很快妥协了,因为钟辰乐甚至连喂点点的饲料都买了两个月的份给他送过来,面对无差别的美食攻击,朴志晟曾经在睡觉前尝试和点点对话,他问它能不能接受钟辰乐的好意,点点懒洋洋趴在桌上,眨了眨豆豆眼就把小脑袋缩进龟壳里,不再理朴志晟的自言自语。朴志晟扒拉出来钟辰乐在他家屯的一袋子为了打游戏时吃的零食,在他吃掉了一包薯片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既然点点都默认了,那他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后来只要朴志晟早下班,钟辰乐就会抱着电脑来找他,因为朴志晟对游戏实在不感冒导致技术毫无长进,所以大部分情况下游戏都打不赢,他俩很快就换了朴志晟家的电视来看电影。对于看电影,朴志晟向来很随和,他没有特别喜欢看的类型片,所以几乎都是由钟辰乐来决定看什么片子。钟辰乐偏爱看恐怖片,朴志晟以为他胆子大,但其实每次喊得最大声的都是他,每每此时,朴志晟都要把爆米花或者薯片递到钟辰乐嘴边,试图用食物来堵钟辰乐的嘴。时间一久,他俩每次看电影,钟辰乐想吃爆米花又懒得拿的时候只要张嘴作势要大叫,朴志晟就会准确无误地把爆米花送到他手里。
“要不这样吧,点点先送我家待几天。”钟辰乐其实很喜欢点点,他总觉得点点和朴志晟很像,它平时冷淡又臭屁的样子简直和朴志晟一模一样。既然朴志晟要出差,不如他把点点带回家养几天,乌龟那么好养,一定没问题的。
朴志晟摇头道:“那不行,离开熟悉的环境点点会害怕的。”
“那你说怎么办?”
“我是这么想的,我把我家钥匙留给你,门锁密码我也告诉你,你每天来两趟,给点点喂点吃的,行吗?”
朴志晟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他和钟辰乐也没有熟到可以在出差时把房子和宠物托付给对方的程度,可别的朋友离得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刚好邻居里有个钟辰乐这样的热心肠,朴志晟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才去找了他。
钟辰乐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力所能及的帮忙而已,他一拍胸脯答应下来:“行啊,你把点点一次吃多少,几天换一次水都发个信息告诉我,我给你看着,保证没事。”
终于解决了出差期间点点的归宿问题,朴志晟喜出望外,点点在旁边的水族箱里动了动,钟辰乐没当回事,又埋头啃炸鸡,朴志晟默默把自己的可乐也推给钟辰乐。
与此同时,在附院休养的金廷祐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他接起来,对方只说了一句话。
“钟辰乐又去朴志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