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吃过晚饭,我该喂猪了。
喂猪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甚至比喂人还麻烦——喂人不就是淘两碗米倒在锅里煮嘛,简单得很。可喂猪呢?喂猪讲究着呢:什么粗饲料多少、精饲料多少啊,什么要加多少添加剂、要加多少鲜菜叶啊……甚至还要加上预防各种各样疫病的各种各样的小药片呢……
这哪里还是喂猪啊,分明就是老中医在开处方嘛:当归两钱、茯苓三钱、半夏半两、熟地一两……外加清水两碗,而且要用黄泥砂锅小火慢煎……
我一开始是有些不耐烦的。
可是梁叔不同意。
梁叔说:“什么是科学?这就是科学!大暑,你必须得按照科学的规矩来!”
梁叔的话是对的:以前我喂猪的原则就是一个字:饱。我以为猪吃饱了自然会猛长的。可是结果却很不理想——跟别人家的猪比起来,我家的猪好像生了锈一样,一天两天还是老样子;而且还像脱光了衣服之后的我一样,肋巴骨头柴火一样的,仿佛狠狠心就可以抽下一根来……可是现在你再看啊:我家的猪长起来了啊,就像夏天雷暴雨过后的河水一样涨起来啦!
梁叔也看出来了。
梁叔很是赞许地说:“大暑,喂猪跟胖子减肥是不一样的。胖子减肥就是要一个劲地掉膘掉肉;而喂猪呢,喂猪却要让猪一个劲地添膘长肉!……而能让猪贴膘长肉的最好的办法,非科学莫属!”
梁叔的论述很精辟。
梁叔的论述总是很精辟,因为梁叔有文凭,高中;梁叔还是党员干部,组长。
具体一点说,是咱们桃花村小胡庄组的组长。
同时,梁叔还是致富带头人——梁叔自己办了一个养殖场,目前存栏生猪多达三十多头呢!
梁叔完全按照科学来养猪。
梁叔简直就是一个养猪的科学家……
(二)
猪食拌好了,足足有一大木桶,沉得很。不过还好,我还搬得动。
一开始我可是搬不动的。
搬不动也得搬呀,你看,奶奶已经将近七十了,妹妹还不满十岁。而我呢?我已经整整十三了,而且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男子汉总要有个男子汉的样子——一个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男子汉,像我,那就更应该吃苦耐劳顶天立地了。
我一咬牙,一使劲,硬是把盛了猪食的木桶端了起来……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啊,一开始猪还小呢,食量也不是很大,木桶自然也不是很满,可我端起来还要气喘吁吁地歇上好几歇呢。可是现在猪都一百多斤了,食量也大得惊人了,木桶也已经满满当当了,我却能一口气地把它端到猪跟前!
除了腰会弯脸会红之外,中间竟然没有歇一歇!
看来,我的力气,是和猪一起不声不响地一天一天长大的。
假如我喂的是一头象,那该有多好啊——也许,那样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电视里的奥特曼了,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打败小怪兽了……
可是我喂的毕竟是一头猪,你看,当我和盛满猪食的木桶刚刚靠近猪圈时,它们就哼哼唧唧地迎过来了。
然后不等我把木桶放稳,它们就张大嘴巴扑了过来……
猪吃食的时候可爱极了:大嘴巴狼吞虎咽地上下抖动着,同时,还带动它们那蒲扇似的大耳朵,和辫子一般的小尾巴,也很有规律地摆动着。
而且把桶里的猪食涂得满头满脸的。
非常的馋。
也许不只是猪馋,也是在热心的梁叔的指导下,我配制的猪食太好吃了。
“按照这样的食量吃下去,大暑,到了年底,你家的猪肯定不会低于三百斤的。”一次,梁叔过来串门,这样蛮有把握地对我说。
哦,年底,年底是多么遥远,又是多么让人向往啊:那时候,在远方城市里打工的爸爸妈妈,就会像天仙配里的董永和七仙女一样,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就可以把我喂的猪卖掉了。
一定可以得到不少钱:一定可以贴补很多家用——最起码,我和妹妹一年念书的钱,以及我们一家一年油盐酱醋上的开销,全有了。
或者不卖,而是请杀猪的把它收拾了。那样也好,我们不仅可以过一个肥的流油的年,而且接下来一年都可以吃上腌肉了……
猪可不知道我在打它的鬼主意,你看,它刚一吃饱,就很惬意地回到圈里躺下了。
天也看看要黑了。
按说,接下来,我应该做家庭作业的。要知道,我已经是一个五年级的大学生了,家庭作业简直比家务还要多。可是我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径自往学校去。
我去学校并不是为了上课。我们不上晚课的。
我是去开会。
(三)
桃花村小学校二年级的教室里座无虚席。
大家都是来开会的。
家长会。
不过来开家长会的并不一定都是家长。家长是什么?按照我的理解:家长家长,一家之长,首先应该是爸爸!当然也可以是妈妈。不过妈妈要委屈些,做个二把手,副的——可是现在你看啊,教室里好多都是老人呢!老人显然是不可能有刚念二年级的孩子的。
他们不是爸爸妈妈,而是爷爷奶奶!
也有几个像我一样十来岁的。十来岁孩子才上二年级?笑死人了!
我们都是哥哥姐姐!
我们都是临时的。
正式的家长,都在外地打工呢……
刘清秀老师进来了。
刘清秀老师教我数学。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我的数学老师,而是我妹妹的班主任。我们桃花村小学校很小,老师也很少,他们几乎全都是跨班的——比如我们五年级的班主任毛老师,就是同时教六年级语文的……
刘清秀老师人如其名,白白的脸蛋,弯弯的眉毛,很清秀,而且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吧,刚从县师范毕业不久。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主要原因——要知道,我们桃花小学的老师大多数都是年龄偏大的,比如,我的班主任毛老师,差不多已经五十了。
他们从来就没召开过什么家长会。
“开家长会?这都是城里老师搞的新鲜玩意,咱们农村老师没必要。”他们不以为然地说。
可是,刘老师不这样认为。
刘老师说:“农村老师也是老师啊,也要跟学生家长互动啊,也要争取到学生家长的支持和配合啊……这种教育观念太落后了!想当初,我在县城里的实验小学实习的时候,那里的老师差不多一个月就要把学生的家长召集起来开一次呢!”
于是,刘老师任二年级的班主任没几天,就在桃花小学破天荒地召开了第一次家长会……
(四)
对我而言,家长会是一件挺新鲜也挺糟糕的事情——新鲜的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糟糕的是没有家长。家长,也就是我的爸爸妈妈,都在遥远的外地打工呢。
奶奶也不可能参加的,因为奶奶已经很老了,而且腿脚,还有眼睛,都像淘气的孩子一样不听话了。况且白天没时间,刘清秀老师的家长会,总是选在黑咕隆咚的晚上。黑咕隆咚的晚上,让腿脚和眼睛都不听话的奶奶到五里开外的桃花小学开会?拉倒吧,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我只好挺身而出了!
我还在课外书里给自己的挺身而出找了一个很漂亮的借口:长兄如父。也就是说,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日子,哥哥理所当然该担当起父亲那一份责任的……
可是刘清秀老师却不这么想!
当我第一次不以学生,而是以“家长”的身份出现时,刘老师惊讶得差一点让她鼻梁上漂亮的近视眼镜掉下来了!
她像看见南郭先生一样惊讶地说:“陈大暑,你,你……”
我知道她的意思:“你怎么滥竽充数啊?!”
我连忙站起来解释道:“刘老师,我妹妹的家长——不对,也就是我自己的家长,爸爸妈妈,都到外地打工去了。”
教室里哄的一下都笑了。
刘老师也笑了,很好看。
刘老师说:“你爷爷奶奶能来啊。你看,今天来了好多老人家,一定都是爷爷奶奶吧?”
那些爷爷奶奶都像小学生一样整齐地说:“是的,我们都是做爷爷或者当奶奶的。”
“可是我爷爷不能来,我爷爷在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奶奶也不能来,我奶奶已经快到七十了,而且腿脚不好,眼睛也不好,一到黑地里啥也看不清。”
听了我的话,刘老师“哦”了一声,然后说:“你叔你婶也可以啊。”
我说:“我叔也出去打工了。我婶……”
“你婶?你婶究竟怎么了?”刘老师看我说半截话,忍不住问。
我说:“我婶不理睬我们的。”
刘老师奇怪地问:“为什么啊?”
我有些难为情地说:“因为……因为我妈跟她打过架……”
大家一听又乐了。
刘清秀老师也乐了。
然后,刘老师又问教室那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么看来,你们跟陈大暑同学一样,也是来给弟弟或者妹妹开家长会的喽?”
他们都老气横秋地说:“是的,事情确实是这样的。”
刘老师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消失了。
刘老师低下头,掀起鼻梁上的近视镜,轻轻地揉了一会儿眼角,然后仰起脸,非常温柔地对我们说:“你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最出色的孩子,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最称职的家长……”
(五)
算起来,今天是刘老师开的第三次家长会。
刘老师开家长会和她讲数学习题时一个样,条理非常清楚,大概可以分三步走:第一步,她向家长介绍学生在校的情况;第二步,家长向她介绍学生在家的情况;第三步,家长可以围绕怎么让孩子学好提问题,什么问题都可以,由她,也就是刘老师,来回答。
或者,大家一块七嘴八舌地来讨论。
刘老师说:“我以前在县城里最好的实验小学实习的时候,老师都这么开家长会的,效果简直好的不得了,学生也进步得像相互赛跑一样的快……”
现在,按照程序,刘老师要介绍每一个学生的在校情况。
介绍介绍着,就介绍到陈棉花了。
陈棉花不是别人,是我妹妹。
刘老师说:“陈棉花同学总的表现是很好的,上课认真,劳动勤快,讲究卫生,团结同学……但是值得警惕的是,陈棉花同学最近课外作业差错率有所上升,学习成绩也有明显的下滑趋势……”
我一听,脸顿时就热了。
连忙低下头去。
我不是为陈棉花这个“孩子”害羞,而是为我这个“家长”害羞——作为哥哥,也是目前家中理所当然的顶梁柱,我最近确实对妹妹的功课太少关心了。
说起来,最该怪的是那些草。
对于草来说,可以生长的地方多着呢,比如:路边、河畔、坡下、埂上,或者干脆就聚集到小胡庄东边那一大块专门供牛羊嬉戏的草地上……可是它们偏偏要跟我作对似的,哪里也不去,非要长到我家的庄稼地里去!
而且东躲西藏地跑遍了整个庄稼地!
指望奶奶一个人是不行的,因为地太大了,奶奶太老了,等不到奶奶拔起它,有些草就把本该属于庄稼的养分抢走了。
我必须把上学前、放学后、双休日……所有的时间都挤出来……
而祸不单行的是,田里的杂草还没拔完,奶奶的眼睛又害了。
想必你是知道的,对于一个害了眼睛的人来说,最不能去的地方就是锅屋了。锅屋就是城里人所说的厨房。不过同样作为做饭的地方,锅屋离厨房的差距大着呢:城里的厨房是烧气的,农村的锅屋是烧柴的;城里的厨房是有抽油烟机的,农村的锅屋是啥机也没有的。
也就是说,灶下的烟灶上的烟,农村的锅屋里全都是烟。
就算是一双好眼睛,在这些烟里也会变成滴滴答答的水龙头,何况是奶奶那一双红肿得像桃子似的老眼和病眼呢?
简直连睁也睁不开!
我只好自己做饭了……
随着我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属于我的时间自然就越来越少了。差不多只够完成自己的家庭作业了。
至于妹妹的功课怎样,作业完成得是好是坏,成绩是在进步还是在倒退……根本无暇顾及……
不过现在好多了:田里的杂草已经薅完了,奶奶的眼睛也已经痊愈了,我可以腾出一些时间来检查一下妹妹的作业,辅导一下妹妹的功课了。
别的不敢说,下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让刘清秀老师表扬一下陈棉花,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六)
家长会开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散了。
不过还没有散干净,还留了一个小尾巴:刘老师把所有的临时家长,也就是不是爸也不是妈,而是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或者干脆就是班上学生的邻居的,全留了下来。
刘老师说:“有一件事情必须跟大家通报一下,是这样的:在座的孩子——不对,是在座所对应的那个孩子,不都是父母在外地打工的嘛,不都是留守儿童嘛……现在上级对留守儿童蛮关心的,想给他们每一个人都找一个爸爸或者妈妈。”
有人马上就惊叫起来了:“他们本来就不缺爸也不缺妈啊!”
刘老师笑了:“这个爸爸妈妈跟那个爸爸妈妈是不一样的。这个爸爸妈妈叫做爱心爸爸、爱心妈妈。”
“爱心爸爸、爱心妈妈是干什么的?”
“爱心爸爸、爱心妈妈啊,就是给留守儿童奉献爱心的,就是要像爸爸妈妈一样关心留守儿童健康成长的。”
“要把孩子送过去吗?”
“不用。”
“他们要住到家里来?”
“也不要。你想啊,上级能安排一般人来关心留守儿童吗?能安排上做留守儿童爸爸或者妈妈的人,都是乡里面的干部呢。干部都有工作呢,也有各自的家庭,甚至绝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孩子……就算他们没孩子也不会住到你们家里去,因为干部总是有限的,而留守儿童却很多——据估计,一个干部,大概要做将近一百个留守儿童的爸爸或者妈妈呢。”
“那他们做什么啊?”
“他们会定期来看孩子,和孩子谈心,了解孩子的各方面情况,包括生活上的,学习上的,身体上的,心理上的……对了,因为干部太少、孩子太多的原因,不可能父母双全的,一个人只能分一个——而且,上级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女孩只能有妈妈,男孩只能有爸爸……”
说实话,刘老师讲这比讲数学题难懂,听得我都有些糊涂了。
就在我糊涂的时候,刘老师忽然叫我站了起来。
刘老师问:“陈大暑,你家是要爸爸呢还是要妈妈呢?”
我连想都没想:“爸爸妈妈都要。”
刘老师说:“不可能的,爸爸妈妈太少了,你们只能选一个。”
我更糊涂了,以至于目瞪口呆了。
刘老师一见我这样,就像讲数学难题一样耐心地讲解道:“我刚才说了,每一个留守儿童,只能有一个爱心爸爸或者爱心妈妈。而且女孩只能有妈妈,男孩只能有爸爸。你们家现在有两个留守儿童,一个男孩,你,陈大暑;一个女孩,你妹妹,陈棉花。也就是说,目前摆在你陈大暑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自私一些,给自己选一个爸爸;要么无私一些,给妹妹选一个妈妈。”
事情果然复杂。
不过我已经明白了。
我说:“刘老师,我既不给自己选爸爸,也不给妹妹选妈妈——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是一个男子汉,我要学会自己照顾妹妹、照顾奶奶,也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这个家……”
(七)
星星很亮。从远处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也很亮。可是它们却并不能照亮夜,恰恰相反,还将夜衬托得更深更黑了。
不过我不怕,一丁点儿也不怕。
三年前我要是这么说,你一定会认为我在说大话——确实,那时候我对夜怕得要死,仿佛里面到处都藏着鬼,(都是那些鬼故事给害的),天一擦黑就不敢出门半步,甚至,连大小便这样的事情,都要大人跟着呢!
哪里还像个男子汉啊,分明就是个胆小鬼嘛!
不过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不信?那咱们俩来打个赌,就打我能在荒野里蹲一宿,脸不变色心不跳,敢不敢?……
让我变得勇敢的,是三年前,爸爸妈妈都走了,都到外地打工了。
你知道的,我奶奶年岁大了,眼睛又不好,到了夜里自然就更不好了,就好像黑夜是黑布、黑布又把她的眼睛给蒙上了一样,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这样,许多以前必须黑天里做的事情,爸爸妈妈做的事情,比如:一只鸡或者一只鸭没归圈啦,需要马上去找;稻田干了好多天了,夜里灌溉渠里突然来水了,需要马上去守水了;半夜里奶奶也可能是妹妹忽然发烧了,需要到村卫生院去买药了……再比如,现在,去给妹妹开家长会,全都得由我自己来。
慢慢的,我的胆子就大了。
也不是我的胆子变大了,是我识破夜的真相了:夜是什么?不就是换了身黑衣裳的白天嘛!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夜是一汪看起来深不见底的浑水,一脚插下去,才知道其实它刚能没了你的脚脖子;也像一条龇牙咧嘴的狗,你一旦亲近它、熟悉它,就发现其实它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凶。
甚至,还很可爱、很温顺呢;还会冲你摇尾巴呢……
奶奶和妹妹都睡了。
我本来也想睡的,我已经很困了,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快动手打起来了。但是我必须控制住,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抽出时间做家庭作业呢!
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又在大腿上使劲地拧了一把。这是我们五年级的班主任毛老师教我们的。毛老师是在讲“头悬梁、锥刺股”这个成语故事时教我们的。毛老师说:头悬梁不方便了,因为古人的头发是长的;锥刺股也太残忍,没准就能攮出一大摊的血。其实在大腿上使劲地拧一把就可以了。另外,还可以用凉水洗一把脸,照样可以把瞌睡虫赶跑……
我已经按毛老师教的办法做了好多次了,效果可以说非常的好——你看,现在,我刚用凉水洗过、刚在大腿上拧过,精神头一下就起来了!
趁热打铁地做作业……
在我洗了三把脸、拧了五次大腿之后,我的作业完成了。
又在大腿上使劲地拧一把,好打起精神去检查妹妹的作业——我刚下过决心要多关心妹妹的,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妹妹的作业检查完了,确实有好几处做错了。我在做错的地方做了记号,好让她明天一早修改掉。
好了,我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我终于可以美美地上床了。
(八)
按照习惯,在上床之前,我得先到猪圈里看一下猪——你不知道,农村现在小偷可多了,他们最惦记的就是又值钱又老实的猪;再到鸡圈里看一下鸡——惦记鸡的可不仅仅只是小偷,还有可恶的黄鼠狼。
再检查一下院门上的门闩是否闩牢。
再检查一下锅屋里的灶门口是否干净。常言道水火无情,如果灶门口的草拖拖拉拉的,灶膛里再有余烬,那就很容易惹祸端。
再到奶奶的屋子里看一下,看她是否忘记关了灯。
再到妹妹的屋子里看一下,看她是否踢掉了被子……
妹妹果然就把被子给踢掉了,而且踢到了床下面!
我轻轻地捡起被子,再轻轻地给妹妹盖上。
可是,就在我的手快要离开被子时,却一把让妹妹给抓住了!
妹妹紧紧地抱着我的手,呜呜咽咽地抽泣道:“妈妈,妈妈,妈妈……我想你……”
妹妹的眼睛是闭着的。
闭着的眼睛在流泪。
我小心地抽回我的手,一边轻轻地拍妹妹,一边轻轻地给她擦眼泪。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妹妹的眼泪没擦完,我的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