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盐焗杏仁,五袋祖母牌布朗尼,两大包酸奶蓝莓糖,一大桶酸奶,一大盒披萨,一大块80%黑巧,一杯热可可,一大份汉堡,一大份炸鸡。所有的一切在不到一小时之内风卷残云一般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包装,歪歪写些别别扭扭地堆了一地,她擦了擦手,从那一片狼籍中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似乎有一些费劲,饱胀所带来的生理痛让她不禁咬了一下嘴唇,手触碰到身旁的桌子,摸索着,颤抖地够到了桌子上的那一瓶消化药,趁泪水还没有流出的时候,让那咸涩的液体伴着药物吞下。
她已然不记得这是第几个晚上,在那惶恐无边的黑暗吞噬的黑夜,天空中寥寥的星也不能向她叙说任何相关与不相关。周围的人说的是她似懂非懂的语言,谈笑着的是她从未知晓的话题,她希望参与,也希望了解,她尽她所能去说去做,然而文化的鸿沟不仅仅是玩笑而已,她总是像一个局外人,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抱有对于不同文化的新鲜热情带着她,然而日子久了,她不得不承认,人与人,共同点,对于和谐与关系的维持,是那种不可或缺的重要。
站在镜子前面,她忽然觉得镜子里那个人变得陌生起来。她捏了捏自己的肚子,不知道这一切发生了多久,也不知道,事情方向是怎样的。在国内和好朋友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相互鼓励一起在健身房练出来的马甲线早已无影无踪,厚厚的脂肪层覆盖着的是内容物要满溢出来的胃和一颗无处安放的心。粗了几圈的腿与肿胀的双脚让她看得呆了。她好像把视为身材大敌的各种都吃了个遍。而且,一次又一次重复这样的,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填鸭一般的进食。这个国度,触手可及的空卡路里食物,诱人的甜食香气四溢,勾着魂勾着心。
看着自己水肿的脸,再回头看看百叶窗下的体重秤,她摇了摇头。一个死循环,她想。罪恶感与第二天基本不进食,在健身房运动两三个小时都不知疲倦,卡路里爆表的每一天,疯狂运动与疯狂进食,不可遏制的食欲和体重上涨的势头,还有,越来越沉重的心情。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出国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身边人的夸耀?为了父母的期待?为了一个更光明的未来?她曾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走出来看一看这个世界,然而真正与这一切相遇时,她迷茫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想着这些事情,还会去挣扎着做些什么,还会拼着去做一些事情,然而当她一次又一次的面临看不懂融不进的一切的时候,仿佛任何挣扎都没有用,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理解,仿佛安魂的只有那食物的香气。甜食好像是食脑怪,甜蜜饱腻,吃到满足时她好像什么都可以不去想,不用想将来未来的死线,也不用担心论文,不用担心崩溃的电脑程序,也不用担心没有人和她说话。油炸物好像是迷幻剂,油腻从她的毛孔溢出却让她觉得又罪恶又过瘾,粉刺不仅仅因为水质,也因为那食物中的油而悄然占领了她的面颊。
她不敢想也不用想什么,就像孱弱的幼苗,祈求养分的给予,她汲着养分,野蛮生长的是她的体重,而她的脑,似乎已然放空。
那是一种瘾。面对着镜子的她想到这个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忽然想到大口吞咽的自己,食物的香气诱人不假,然而她在进食而并不是在吃,不是在享受,也不是在品尝。那是一种疯狂的填补,好像这样就可以填补心的空白,暴涨漫溢的自己,挤压空亏的心。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种习惯,开始时自己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买一袋糖果品尝就能满足一整天,而后来竟然从一袋到两袋到三袋到一发不可收拾。固定时间一定要去买高卡的东西来满足自己,而自己的满足点越来越高,然而自己作为学生,经济与身材的双重罪恶感,也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拨通了好久未敢联系的在国内朋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