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哥——”
邱音听到有人喊他,立刻回过头去,发现是他体育课的同学,左瑛。这人是个死宅,上体育课和要他命似的,经常躲邱音后面假装自己不在。
“啥啊?”邱音问,把自己的平光眼镜往底下推推,问,“如果要我给你工图作业那你做梦——”
“操啊,兄弟情呢?!”对方震惊,但是挥了挥手以示自己不是在想这个,跑过来一把勾住邱音的肩膀,问他,“唉邱哥,今晚搓饭不?”
“啥玩意儿啊?”邱音问,“怎么突然搓饭,有阴谋,坦白吧!”
“屁咧。”对方和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霸总今天过生日,宴请各路豪杰,敢问邱哥是否赏脸——”
“我靠,漆哥今天过生日?!”邱音震惊,眼镜都给吓掉了,“妈的我是想去,可是我不能去啊操,我点了外卖了。”
“淦喔你不能有点追求?!”左瑛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抽回来顺手给了邱音脑袋一巴掌,邱音顺手回推了左瑛一把,蹲下去把自己眼镜捡起来了,左瑛还继续在原地抱怨,“妈的老洋去医院狗张是混蛋,你也不去霸总也太惨了吧!”
“妈的你别找我啊,还有老张不是混蛋好吗,就算他是那也不是你不和他说的理由啊。”邱音说,看到旁边路过的人直接指指对方,“喏你看,鸟哥在那儿,你快去烦鸟哥。”
“妈的别啊我怕鸟哥啊?!”左瑛惨叫,“你没看他一脸凶相还带刀吗,虽然大家都说是中二的COS刀,但是狗张和我说那是真刀啊?!”
“你还信老张的话呢,你不最讨厌老张的吗?”邱音震惊,“你个怂货,鸟哥一点都不可怕好吗,不敢也别问我了,去不了,帮我和漆哥说声抱歉,改明儿请他吃饭。”
“嚯啊口气大啊邱哥,还鸟哥不可怕。”左瑛挑挑眉毛对邱音抱拳,“神他妈鸟哥不可怕,你怕不是和这些乖僻的怪人都能相处甚欢。”
“滚啦。”邱音笑着推了把左瑛的脑袋。
他何止和乖僻的怪人相处甚欢,他曾经的人际圈简直就是个怪人图鉴。说实话对他而言,那个被他们称作鸟哥的源飞鸟除了脾气稍微差了点为人稍微耿直了点身边道具神了点基本就是个普通人类,刀是不是真刀邱音不知道,但是他相处下来觉得对方还挺好的。
而且……他的大学同学和他以前那群同学比起来,简直都是正常人。
说话难听?能有比钟冥说话还难听的吗?为人孤僻?能有比林枫为人还孤僻的吗?
——人看起来不正常?能有比郎营金锌看起来还不正常的吗?
邱音自己明白自己是个乐观心大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随随便便忘记不该忘记的事情了,即使是他缓过来也是需要足够的时间的,王耀凛考去了外地,可能只是并不想待在这个可怖的地方了,金锌就在他隔壁学校,出门撸个串都能遇到的那种,每次他看到金锌的时候,金锌都总是一个人。而他……而他啊。
他待在这是为了记住这些东西,要不然凭他那么大的心……万一……只是万一,万一忘了呢?仔细想想还挺过分的,记得他们所有人的就只有他王耀凛和金锌三个了,金锌还是那种屁都不关心的非人类。
邱音不想忘记,所以他任性地拒绝了许多群体活动,都已经大二了,他还没参加过任何一次大学的聚餐。他的未来没有因为几个群体活动就会失败,但是他如果就这么淡忘在了脑后,那他的世界才会真正崩塌。
当然了,虽然说不去他们亲爱敬爱的霸道总裁漆雕寒英——据说实际上已经掌握某个公司的股权而且黑白两道通吃的超屌同学的生日宴会——当然,那几乎已经是上流宴会了,漆雕寒英居然还邀请他们这些会穿跨栏背心大裤衩的大学生,实在是有点过了。所以——虽然不去那里,邱音本人还是要吃饭的,所以当他画完最后一张工图,他还是长吐一口气揣着兜可得劲儿地出门买炒粉了。
外卖他是真心没点,一切都是借口。他喜欢的炒粉在第二条小巷的第三个拐弯儿的第四家店旁边的小路的第三个拐弯儿的第五家店,整个店面还没他们两个寝室拼起来大,管他啥外卖软件都找不到,他自己也很绝望啊,吃个炒粉还得走个八百米,再提着饭盒儿走八百米回来,算了算了,权当锻炼身体了。
炒粉店里的电视有点没信号,画面时有时无的,但是这里手机更没信号,好好的4G+都给逼成2G了,所以等的过程中他也就只能看看电视打发打发时间了,电视里放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哪边的银行金库又被破门而入了,两个犯人却没拿钱就跑了,目击者都说犯罪者是白头发,邱音惊了,怕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老爷子体健身强没事闯银行玩。
“最近真不太平啊。”炒粉店前台的小哥和他搭话。
“啊?”邱音迷茫,他最近忙着学校的事情,没咋看新闻,“最近怎么了?”
“就,总是有这些打破银行金库门又消失的家伙,让目击者说说样貌特征却屁都说不出来。”那小哥插着腰咋了下嘴,电视刚刚那条新闻结束了,下面又开始放哪里哪里被纵火烧得一干二净的新闻,“还有这种纵火犯啊之类的还特别多,最近还有炸楼的,一个个都没被抓到,大家都胆战心惊的,这让人怎么好好过日子啊。”
“怎么回事……简直民风淳朴哥谭市……”邱音嘀咕,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来两张皱巴巴纸钞递给那个小哥。那小哥挠了挠脑袋接了过来,然后把邱音的打包盒扎好递给他,末了还不忘提醒他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嘞。”邱音满口答应。但是他不太相信自己就这么容易撞到这些反社会分子了,他的运气一直都像个玄学。
但是就在他等红灯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钟冥。
不不不,不能说以为自己看到钟冥了,他就·是·看·到钟冥在他的对面,双手插在裤兜里,右手腕上还挂着个7-ELEVEN的塑料袋,晃来晃去地盯着面前的斑马线发呆。
他他妈吓得想要低头吃口炒粉冷静一下,完蛋了,都出现幻觉了,看来他是应该去参加漆雕寒英的生日聚会的,按这个思念程度上来看他可能现在被车撞了都不会忘记这事儿。
但是幻觉的钟冥为什么头发是白的啊?他真心不理解。
邱音晃了晃自己脑袋,指望幻觉就这么消失算了,然而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钟冥还在那里,甚至变了个姿势,他把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戴了起来,用脚点着地从自己手上那个塑料袋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又看了看手上的水,好像很嫌弃一样把里面的水都倒进马路旁边的花坛里,还把空瓶子重新拧了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除了那头白发,其余的样貌都和钟冥一模一样,虽然好像在大街上小动作多了很多,但是那绝对是钟冥没有错。
那是钟冥。
是钟冥。
钟冥。
他脑袋里还残留着他们在黑板前的那一刻,那刻于他而言近乎成为永恒。他仍记得他的面前一瞬间闪过的钟冥死去的样子,那带上了意识的模糊与昏黄,但是那并不干扰他看到的东西。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刚刚在他面前闪过的那一个画面,在他真正的眼前,重现了它自己。
天哪。他想,在钟冥离开他们之前,在钟冥离开他之前,他应当早点把这结局说清楚的,用尽一切方法——满嘴无牙,以唇舌。双肺郁结,以咽喉。关节僵死,以震颤。眼翳遍生,以泪珠。
“怎么了,阿音?”他还记得钟冥死前的最后这句话。
钟冥在喊他的名字,就像在求救一般。但他什么都没做到,他就差那区区几秒,钟冥的头就与他的身体分离,邱音再也抓不住他。
而现在,他的一切悔恨都像没有意义一样。
因为钟冥回来了。
虽然邱音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拥有极端不好的预感,虽然这个钟冥和他记忆里的钟冥所表现出的样子几乎完全不同,但是重逢的喜悦死死地攥住他的咽喉,他不想去考虑这些。无论钟冥变成什么样了,至少那是钟冥啊,活生生的钟冥,现在哪怕钟冥用他最难听的话谴责邱音哪里哪里不好,邱音也会甘之如饴。
三年过去,他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了。
红灯剩下来的二十秒对他来说宛如二十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钟冥身上,但钟冥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飘忽地扫视周围,好像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让他感觉新奇。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
邱音一个箭步向对面冲去,中途甚至不小心差点撞到想赶最后一秒闯红灯的电动车,但他没有听对方的抱歉,也根本不在乎这些。钟冥慢悠悠地低着头从对面往他这个方向踱步,而他紧紧盯着钟冥往那个方向飞奔,手上的炒粉都恨不得丢掉。
他一把抓住了钟冥的手腕。
猛然被抓住的钟冥好像并没有太过吃惊,反而反应迅速地一拳往他脸上招呼过来,但是在看到邱音的脸的那一刹那,他及时停了下来。
“哦呀。”钟冥看着邱音急切的眼神愣了一会儿,好像在回忆他是哪位,很快他好像就有了印象,他眯起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过,但是现在带着笑意的眼睛,勾起一个更加开心的笑容,“这不是我亲爱的阿音嘛。”
“阿冥……”邱音颤抖着喊出钟冥的绰号,他实在有太多话想说了,比如说对不起,没能救到你;比如说你是怎么复活的,你还好吧;比如说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再比如你现在过得好吗,但是到最后他也只是说出了四个字,“欢迎回来……”
“欢迎……吗?”钟冥一瞬间有个愣神,但是他很快就用笑容掩盖掉了,他嬉皮笑脸地问邱音,“即使是这个我吗?”
“什么?”邱音没懂对方在说什么,虽然钟冥说话一直都是神神叨叨他不怎么能听懂的,但是这个也有点莫名其妙了听起来怎么都像在自我厌弃,可是表情看起来这人又十分开心,于是他一副天哪终于你也会轻描淡写地开玩笑的表情继续说,“当然是这个你了,还能是哪个你啊……你是怎么回来的?你一直都在哪里?你知道那所有事儿吗?”
“啊……我就一醒来就回来了呀。一直都居无定所……然后所有事,这个我也没必要知道吧,并没有兴趣去了解。”他挑挑眉毛,“而至于还能是哪个我嘛……”钟冥突然故作震惊地捂住了嘴,一脸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的表情看着邱音,然后他一把把邱音扯到了路边的树后,慢慢将自己的头发变为黑色,然后用邱音无比熟悉的,面无表情的脸,懒懒散散地摊开了双手,“你说什么呢,当然还能是这个我啊。”
邱音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他终于察觉到有一种阴冷的感觉爬上了自己的脊梁了,他面前的钟冥就像一条滑腻而且冰冷的毒蛇,无论他的外表是否和钟冥本人一模一样,他都不是邱音认识的那个,即使用尖利而刻薄的外壳包裹住自己,内里也其实柔软而强大的那个钟冥了。虽然现在面前这位不知道是谁在将头发彻底变黑之后和钟冥实在是太像太像了……甚至是他现在看着邱音的眼神,淡然而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像一池平静的水,近乎就是钟冥本人。但是邱音现在却只深深记得刚刚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那个冷血动物用他的保护色成功地欺骗了邱音。
果然普通人死去之后是绝对不可能复活的。邱音绝望地想,难怪刚刚的这个人问他是否欢迎的是“这个他”,因为他压根就不是钟冥。强大的落差让邱音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本来以为他好不容易渡过了这如地狱般的三年,结果现在他硬来的居然是一个更大的恶意。
“什么,这就不欢迎我了吗?”钟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歪着头看着邱音,他的黑头发还没有变回去,依旧是那个钟冥本人才会有的稍微有点悲伤的,但是表现地并不明显的表情,邱音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没想到看到钟冥的脸会让他如此难过,特别是当他知道里面的核并不是钟冥本人的时候。他本来以为,如果是自己的话,看到钟冥的照片,或是回忆起有关钟冥的回忆的话,他至少还是会很淡然的,会有悲伤而明了的微笑——他到现在为止还没能尝试过,他拿到的班级合照上钟冥的脸也是糊的,他甚至差点遗忘钟冥是长什么样的,他只能记清钟冥没有弧度的嘴角和他平淡如水的眼睛。
“不……”邱音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看钟冥,他手上力道一松,他买的炒粉啪一声轻轻落在地上,他用劲攥紧拳头,直到他感觉他所有的指甲都把他的掌心掐出血来才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拳头,他发狠似的猛地挥向了钟冥,打得中最好打不中也罢,邱音只是再也不想面对这张脸了。
结果他打中了。
那个钟冥压根就没有躲避,只是任由邱音一拳狠狠地砸上了他的脸,他被打中后轻轻地带着一丝笑容转回过头来看着邱音,然后可能是牙齿把口腔内壁给磕破了,他往地上轻轻吐了一口血,那口血是暗黑色的,在地上绽放出了一朵花的形状。
“真过分啊。”钟冥伸出自己的左手用手臂贴上了自己被邱音打过的脸颊,轻微地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毛,“阿音,你当时没能救我就算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啦——你怎么还打我呢,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心如刀绞啊。”
“我想救的不是你。”邱音咬牙切齿地说,他狠狠地瞪着钟冥,看着被他刚刚一拳打过的钟冥的头发渐渐恢复白色,甚至连一开始是白色的眼白都被渐渐染上黑色,他心中更为愤恨,说,“我想救的是那个在黑板前面想要提醒别人的阿冥……而那个不是你,你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伪造者而已。”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钟冥向被邱音的话给震惊到了一样,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邱音,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刻的笑声,紧接着他把声音压了下去,低低地笑了几声,然后对邱音继续说,“……我指的并不是我一开始死掉的那个时候啊。”
“什么……”邱音后退一步,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他呆呆地看着钟冥,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带给他极端崩溃的感觉,但是他居然还是继续听下去了,“你、你指的是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那时候,一直在做噩梦啊,报丧女妖?”钟冥一看邱音好像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好像非常愉悦一样眯起了眼睛,轻描淡写地问邱音。
“你……你怎么知道……”邱音震惊,这个钟冥不仅知道他是报丧女妖居然还知道他一直做噩梦的事情,邱音是不知道这个钟冥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是如果他连这都知道……这个钟冥到底想干什么?
“啊,我不仅知道这些呢。”钟冥笑了,他恶劣地笑着对邱音低声拉长了音调说话,“我还知道,那些其实……并——不——是——梦——”
“你他妈什么意思?!”邱音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上前一把揪住钟冥的领子,又挥起拳头给了他一拳,这欲言又止的感觉吓得他连脏话都骂出来了,他好像能猜到钟冥要说什么了,但是他的内心狂吼着让他不要听,他不能再接受更可怕的事实了。
“我是真的在坟场半死不活啊。”钟冥冷笑了一声,他的头发唰一声又变成白色,他低声问邱音,“我在那里被火焚烧,被一次又一次地切去我的头颅。我的浑身上下都被烤到冒烟,我的声带被烧毁,叫都叫不出来,我都感受地真真切切的……啊不对。”他又改口,一副很怜悯的表情看向了邱音,勾起一个笑容,“按你的话来说……那是‘那个钟冥’都感受地真真切切的,对不对呀?你明明每一次,每一次都看见了,你在干什么?你告诉我,在你因为这个你认为的噩梦所惊醒的时候,你除了后悔,除了发呆,除了哭泣,这些屁用都没有的事情之外——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我……”邱音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他一下子完全脱力,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绝望地看着地面,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呜咽着把自己的手指扣进地砖的缝隙里,直至抠出血来。
天哪,天哪,天哪。
他想。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的双手紧紧地在地上抠挖,恨不得用十指连心的痛感代替他心里如丧钟一般的哀鸣。他忍不住去想象钟冥所感受到的一切,被灼烧了整整五天的痛苦,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一声,火焰肆无忌惮地啃噬着他仅存的一切,而邱音他自己却明明都看见了。他却……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连世界上最恶劣的人渣都干不出来。让自己的朋友在那种痛苦中翻滚煎熬,而他甚至……他甚至每天晚上还会在学校里……为了抑制自己的恐惧,为了忘却自己的无力看电视剧、看电视、看书……他每享受的,每一瞬间的安宁和平和,钟冥都是在那片阴冷又炽烈的坟场里度过的。
天哪,钟冥得是什么感受啊……
邱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这一生下来从来没有如此痛苦和后悔过,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狠狠地抓住他的心脏往深渊里扯,他连自己基本的呼吸都无法控制,更别提他的泪水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他简直就是一个坏了的水龙头,他瞪大眼睛,伸出双手试图接住自己滚烫的泪水,却发现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颤抖到他根本无法控制。
他如果意识到了,如果他早就知道,说不定一切都是有转机的。
邱音绝望地想。
可能钟冥不用经历那么多痛苦,甚至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林枫根本用不着死,他们第二天之后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没必要的。
是他的迟钝害死了那么多人。
“怎么了,阿音?”钟冥看到他几乎要过呼吸的样子仿佛满意极了,他笑着蹲了下来,一副很可惜的样子看了眼邱音,然后惋惜一样地摇了摇头,轻轻凑到邱音的耳边,用他第一次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的相同的口气说出了那句话,“天哪……邱音,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我本来不用那么痛苦的,大家也本来都不用死的,对不对?”
“不……”邱音崩溃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他的血在他的头发上蹭出了红色的痕迹,他想要伸手把钟冥推开,然而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手伸去哪个方向,“别说了……求你了……”他哭得无法自已,恨不得在地上爬走,“求你了,别再说了……”
“你刚刚打了我。”钟冥摇了摇头,好像想到什么好主意一样从邱音耳边挪开,往塑料袋里摸索着什么,“那么现在轮到我啦。”
他微笑着掏出一把水果刀,同时咬住水果刀的刀鞘,轻轻地将刀子抽了出来。
“你让我那么地痛苦,那么我回报回去,总是没错的吧。”
他狠狠地将水果刀向邱音刺了过去。
但是他没能刺中邱音。
一把日本刀在千钧一发之际狠狠地扎进了地里,死死地捍卫在了邱音的前面,正好挡住了钟冥的攻击。
这是一把大概有一米二长的日本打刀。
刀锋极端锐利,很明显是开了刃的,不知道是使用者的力气太大,还是这把刀实在是太过锋利,现在它深深地插在地面上,挡着钟冥的水果刀。
“……啊……”邱音好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与保护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抹了一把自己一塌糊涂的脸,赶忙抬起头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结果令他分外震惊,因为救了他的这个人,他是认识的,“……鸟……鸟哥?”
“真鸡儿丢人。”源飞鸟哼了一声,从地上把自己的日本刀抵着钟冥的力气慢慢抽了起来,紧接着手腕轻轻一扭,本来还在僵持的针锋相对的局面被他打破了,钟冥的攻势被他暂时瓦解,他把日本刀重新握在手上,“哭哭啼啼的算什么男人。”
邱音对于这个超现实的展开表示懵逼,他甚至一瞬间连刚刚钟冥和他说了什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他绝对要收回源飞鸟就是个普通人这句话,如果这样都能算普通人,那他们算什么?弱鸡吗?他有百八十个问题想问源飞鸟,比如说你怎么在这里,比如说你的刀他妈的真是真刀啊?比如说老张怎么知道你的刀是真刀的,再比如说你这么牛逼校长知道吗,但是他最终还是啥都没支吾出来,源飞鸟的白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实在是太帅了,现在打断人装逼好像不太好。
“哎呀……”钟冥有些遗憾一样慢悠悠站了起来,对于源飞鸟的出现他好像也始料未及,但是他却没有像邱音那样受到惊吓,他只是轻轻地将水果刀收了起来,然后扔回了他手上的塑料袋里,有些惋惜一样地摊开了双手,“怎么回事啊阿音,因为我死了你就找了个别人当你最好的朋友吗?太过分了……你摸摸我的尸骨。”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来,“还没凉彻底呐。”
“这人怎么回事。”源飞鸟一个横刀立马摆出一副即将攻击的姿势,紧紧地锁起了眉头,“说话娘里娘气的。杀了。”
说罢他刀一转就要挥上去,邱音一看立刻喊住了他。
“等等,鸟哥!”
“干什么?”源飞鸟不耐烦地刹住了,啧了一声,龇着他鲨鱼一样的利齿回头看邱音,喉咙里发出威胁一般的呼噜声,“这东西是你熟人我看出来了,你他娘的居然还因为这个心软吗?你他妈圣母啊?!”
“不……不能脏了你的手啊!”邱音立刻解释,这个已经不是钟冥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要除掉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让源飞鸟杀了的话,源飞鸟就是杀人凶手了。这是邱音自己的罪果,他想要自己承担,不能让源飞鸟担上罪名。
“你意思你要亲手杀这家伙。”源飞鸟淡然地陈述道,把他从邱音的话里汲取的信息说了出来。
“……呃……对?”邱音有点莫名其妙地回答他。
“就凭你?”源飞鸟看了下邱音的体格,又回头看了看笑而不语的钟冥,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非常鄙夷一样地问,“你要怎么弄死他,笑死他吗?”
邱音无言以对,这个源飞鸟说话怎么回事,当别人不要面子的吗,他以前偶尔和他说两句话的时候没感觉到啊?虽然他邱音体格确实算不上健壮,但是对面的钟冥身材瘦削也没有很高,看起来也就是个弱鸡,源飞鸟到底为什么觉得他只能凭笑死来弄死钟冥啊?
“真没意思。”钟冥看了看戒备的源飞鸟,又看了看后面的邱音,“真是太没意思了……我玩得好好的呢,有人干扰就不好玩啦,那我,先走了喔?”
“没准备放过你。”源飞鸟凛声道,“你很危险,我要在这里就把你结果了。”
“我很人畜无害的呀。”钟冥勾着嘴角半睁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源飞鸟,缓缓地举起了他惨白到不像人类的双手,“哎呀,你看,虽然我要走了,但是有别人要陪你玩呢。”
他话音未落,源飞鸟就感觉身后一阵拳风,他猛地一个转身后跳,堪堪躲过了本来是冲着他后脑勺来的上段冲拳。
“嘁,同伙吗?”源飞鸟不耐烦地砸了一下嘴,刚准备举刀格挡,邱音却终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了,大喊一声:“等等!!”
结果源飞鸟是停下来了,对面那个红头发的家伙却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一个下劈腿直接狠狠地踢到了源飞鸟的右手上,把他的刀直接踹掉,源飞鸟吃痛,但是反应飞快,伸出右脚踩在他的刀的刀柄上,意图用脚把他的刀勾起来抓回手上,但是红发青年后面刚刚还不知所措的样子的栗发青年突然很没有公德地伸腿绊了他一下,他没稳住身体往底下倒,刚准备叉腿撑住就被红发青年抓住机会又补了一脚,他再次没能站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而那个红发青年反应迅速,右脚踩住了他一边的日本刀,左手上去把源飞鸟的左手掰到了身后,然后坐在了源飞鸟的背上。
源飞鸟力气本身就不是很大,身体素质也并不是特别优秀,他厉害的只有他那精湛的刀术和他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可是这个红发青年的反应速度和他一样快,还有一个栗发小跟班在旁边偷袭,他这个输得实在是太过憋屈。
“谁让你凑热闹了?”红发青年坐在他身上掰着他的手还好像很不高兴地对栗发青年说,“这人携带刀具还战斗能力很强,马上你脖子给抹了都不知道。”
“这么恐怖的吗?!”栗发青年大惊失色。
“同伙吗?!连你一起杀。”源飞鸟抬头看向刚刚钟冥站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了,他虽然暂时挣脱不开,但是他这么骄傲的人适当的嘴硬还是要有的。
“什么同伙。”红发青年非常嫌弃地皱起了眉毛,他仔细看了看被自己踩住的刀,确认了那是开刃的日本刀没错,然后伸出右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证件,对他说,“警察,你非法携带管制刀具,我有权拘留你。”
啊,原来又是查管制刀具的。源飞鸟认栽,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的日本刀前前后后被收了十几把了,也不差这一把,他是没想到还会有警察在大学生里面。所以干脆就不反抗了,携带管制刀具最多拘留五日,而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他妈的得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呢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他把一个人救下来了,这也算不亏。
“等等……”邱音立刻冲到他面前,将手横在他和源飞鸟之间,“那个……警官?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刚刚有个人试图杀我,所以……”
“那他携带管制刀具也是事实,再废话把你当同伙处置。”红发青年臭着脸把警官证塞回自己的怀里,又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按了个快捷键,“喂,警号320113²,给我接通洛飞。……喂,是我,我在……本市大学前面的第一个十字路口这里,叫几个附近的过来,我抓几个人过去。”
“几个人?”源飞鸟敏锐地察觉到这几个字,立刻皱着眉头示意邱音反驳了,“你连这玩意也抓?他又没携带管制刀具。”
“刚刚他的描述已经构成故意杀人未遂了,你以为未遂犯不用负责?学没学过法啊?”红发青年又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铐来,把源飞鸟的手给咔哒扣起来了,源飞鸟也懒得反抗,闭着眼睛被红发青年提起来了。紧接着红发青年又指着邱音发话了,“关于你刚刚说的杀人未遂事件,你是目击证人,去做笔录。”
“等等,你要去警局?”他旁边那个栗发青年好像并不是警察的样子,很无辜地提问,“那我怎么办?”
“你他妈吃你的去啊?”红发青年莫名其妙地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栗发青年,“没人陪你连夜宵都不会吃了?”
“算了,下次吧。”栗发青年哭笑不得,虽然已经没他事了但他还是留了下来和邱音搭话,大概是和警察是朋友所以也学会了一些方法,他开口问的就是关键问题,“能先描述一下那个……那个杀人犯的外貌特征吗?”
“故意杀人未遂犯!”红发青年没好气地纠正,然后又转向邱音,“虽然这个是对嫌犯说的,但是我觉得在受害者证明自己受害者之前一切涉案人员都是嫌疑人,所以我需要告知你的权利——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作为你的呈堂证供。你有权在受审时请一位律师。如果你付不起律师费的话,我们可以给你请一位。你是否完全了解你的上述权利³?”
“不用……”邱音有些脱力地挥挥手,以示自己根本不想管这些,“他是红眼睛……白色的短发……”
“你说什么?”红发青年突然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猛地看了过来,邱音吓了一跳,“你再说一遍,那个故意杀人未遂犯头发是什么颜色?”
——————————————————————————————————————
邱音在警察局的全程都是在被那位红头发的警官审讯的,对方丢给他一支笔一张纸示意他把犯罪者的相貌特征给画出来,奈何他邱音一直以来都是一位灵魂画手,详见钟冥的无数草稿纸右下角的每一只兔子。他画出来的钟冥成品简直红发警官看了会沉默栗发跟班看了会流泪,最终红发警官把他画的那些都看不出来是人的玩意儿全部都捏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听着他的描述一笔一笔地勾勒出了一个样貌,却依旧让邱音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这才意识到其实他并不是很记得钟冥长什么样了。
一直到凌晨四点红发警官总算是放他走了,邱音打着哈欠从审讯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源飞鸟正单手被铐在椅背上坐在外面的长椅子上和对面的栗发青年玩木头人,看到这个场面那位红发警官好像非常恼怒的样子,走出来毫不留情地扇了栗发青年的脑袋一巴掌,然后叫来了旁边的一个小警察,问他问什么不把源飞鸟关到拘留室去。
“拘留室满了。”小警察愁眉苦脸地说,“我们彻查了白头发的青年……结果有吸毒的有嫖娼的还有走私人体器官的,轻的都先关在拘留室了,但是就算这是轻的一拨人,也比携带管制刀具严重多了。”
“给我空出来一间关他。”红发警官——看起来也并不大,就是和他们一般年纪——指着源飞鸟没好气地说,“一群废物,平常干什么吃的……现在让我去审,该关的都关起来,拘留室自然就空出来了。”
“什么,你今天不睡了?”栗发青年震惊地问。
“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还在这里?明天没课了?不用早起了?还是你想告诉我翘掉算了?没骨气。”红发警官不仅没回答对方,还咄咄逼人地反问了回去,问得栗发青年哑口无言只能委屈到变形。解决了这个老是关心自个儿的家伙红发警官又回头看向了邱音,在手上的小本子上写了一串数字之后皱着眉头撕了那张纸给他,交待道,“如果你再遇到那个白头发的故意杀人未遂犯立刻打我电话,这是私人号码,但是也不意味着你可以废话,直接报姓名地点,我会立刻过去的,邱音是吧,我记住了。”
邱音道了声谢,走出了警察局才发现自己不仅身上别说公交卡了,一块钱都没有还忘记了和救了他一命却被抓了的源飞鸟道歉。看来他要带着这种抱歉感走个一个小时回学校了,简直是太惨了。
所以那个白头发的到底是不是钟冥呢?邱音无法判断,他自己就是非人类了,所以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的非人类究竟有多少……无论是有非人类扮作钟冥的样子,还是那就是钟冥本人——虽然邱音不想承认,但是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他见到钟冥的时候,钟冥很明显并没有预料到会见到他,一开始对方也很吃惊,但是从善如流地继续下去开始了对他的精神虐待。
精神虐待啊……
他知道敌人说的话是不能信的,可是这听起来解释了很多事不是吗?钟冥并不是人类——所以他会在火场里挣扎——知道邱音是报丧女妖,然后因为受的苦太多太多,所以出来后神经不正常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真的是,太残忍了。邱音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钟冥这个人本身就不是很幸福的人……根据邱音以前和钟冥四处吹逼偶尔能听到钟冥有所泄露的部分事实中,钟冥有弟弟或者妹妹……但是钟冥并不经常提及,所以邱音想,这一切大概已经成为了曾经吧。发生了什么邱音并不了解,但是能感受到的——钟冥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个动作的时候传递过来的悲伤和淡然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在猜到钟冥是非人类的时候就已经淡然接受了,因为邱音自然比谁都明白非人类并不就是没有感情了,不如说,钟冥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他总是拥有一颗比人类还要柔软的心。就是这样他才突然对钟冥感到更加负疚。这个家伙经历了那么多次痛苦的死死生生,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但是即便如此,毫无疑问,现在迎接他的只能是……死亡。
不存在救赎。也不存在世界应当赔偿给他的幸福。
世界是不公平的。
钟冥的世界从头到尾都只有痛苦,他却依然选择给别人的世界中带来安全。
现在这个扭曲的他,看起来就像在讨债一样。
邱音回去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打给王耀凛,但是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能拨出去电话。
钟冥和王耀凛关系并不亲密,就算钟冥变成了这样,又和王耀凛有什么关系呢?最终也不过是成为了撕开伤疤的那只手而已吧。
等等。
邱音突然想起来了。
他是知道那个红发警官不仅仅是在问他关于钟冥意图杀他这件事,还有那些最近传到飞起的纵火案、抢劫银行事件以及爆破案,本来这个城市还算是和平,但最近这种事件频发还一直没有抓到凶手,弄得这里人心惶惶,不少人搬离了这座城市不再回来。可是他记得很清楚——在炒粉店里的时候,那个里面很清楚地是讲了……有两个人。
是的,两个白头发,既然警察那么关心,那么很有可能这件事是真的和钟冥有关了。如果钟冥是其中一个……那另一个又是谁?
想想也是,非人类有他一个邱音就还有另一个金锌,能复活的有他一个钟冥……凭什么就不能有另一个?
邱音脸瞬间吓得煞白。他立刻翻箱倒柜地找自己的高中集体合照。亏得他的室友左瑛是通宵的电脑宅,洋冬暖去医院了,还有一个张黎明就没回来,没人被他丁玲桄榔的声音惊醒。
“邱哥找什么呢?”左瑛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问他。
“我高中合照。”邱音急匆匆地说,“就我以前给你们看的有一哥们脸给照糊了的那个,有印象吗?”
“啊有的有的。”左瑛挠挠脑袋说,又把自己的耳机戴上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电脑上,“你上次可能夹在量子物理的书里了吧,根据厚度来看六十几页的样子,你找找。”
邱音在自己的量子物理书的第六十三页找到了他的照片,说实话他对于左瑛的记忆力是不得不服的,这个人和有超忆症一样,看过一遍的东西几乎都能记住,这让他们寝室其他三个人都省了不少找东西的功夫。
和钟冥一起行动的人邱音第一反应自然会是林枫,但是这个不太可能,林枫绝对是人类,他只感知过一次林枫的死亡,林枫绝对是彻彻底底死了,他甚至亲自近距离接触到了林枫的尸体,报丧女妖的预感是不会出错的,就像他在钟冥死去之后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被噩梦折磨一样。
可是接下来他就毫无头绪了,钟冥生前也没什么好朋友,他也没有什么头绪班上还有谁会是非人类。仔细想想他们班真的挺恐怖的,四十九个人里一个撒旦一个邪神一个报丧女妖一个不知道啥,他们四个相安无事地在同一个教室里和平共处了整整两年,谁都没有感觉到谁,钟冥这玩意儿甚至还和金锌对掂过排球呢!这俩玩意儿真的除了排球什么都没从对方那里感受到啊?!
槽是吐过了虽然没说出口,猜另一位是谁也猜过了虽然没猜到,邱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要救那个……他的同桌钟冥,那他束手无策,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他这个报丧女妖的身份,没有任何能力还一天到晚只能预测看到就已然晚了的事实,况且现在那个阴阳怪气的钟冥还逍遥法外在外面随便做违法的事情,无论哪一个挑出来都够关他三年,更何况那么多违法行为加在一起。可是如果要抓他乃至杀他的话……实话说,邱音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个钟冥再逍遥法外了,这样只会引起更大的社会混乱,扰乱所有公共秩序,所有人都没法过上安宁的生活;可是他的感性告诉他……钟冥不能被抓起来,绝对不行。
只能杀掉。
如果别人下不了手,就由他来结束这一切。
用匕首,用长刀,用沾上神之血的朗基努斯之枪;用枪械,用酸液,用受到湖之女神祝福的湖中剑。
挖去心脏,剖开肺肠,取下他的胸骨作祭品,以审判他腹腔中的一切;割裂双瞳,刺入喉间,抹去他的面孔作裁决,以宣告他生命后的终结。
无论怎样才能杀死钟冥——既然砍下他的头颅不行的话——那么无论花多久,无论要找什么利器——既然他们这些传说中的物种是存在的,那么没有理由那些传说中的武器不曾存在,无论如何他都要杀死钟冥。
虽然钟冥已然变得如此恶劣,邱音还是不想让他被抓住啊。
如果被抓住,大概就是无数惨绝人寰的实验了吧?趁钟冥活着切开他的所有器官,观察是否会痊愈,如果不行,他们会观察腐烂的速度与程度;割下他的头颅,看他是重新生长一个头,还是必须接上原来那个……
天哪,他无法继续想象。
他无法忘记那个高中时候的钟冥,他无法忘记在郎营的生日聚会上——钟冥在去围观林枫玩游戏之前,好像是试图和他说什么的,但是他忙着应付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吴莉妍,所以他没能听。然后钟冥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他要是听他说了就好了。
就在这时,宿舍外突然想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左瑛摘下了耳机,邱音也猛地看向窗外,扫过时钟时他记住了时间,指针正好停留在五点二十分。
¹:《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四款。
²:随便写的警号,大家就不要去查询了。
³:大家都知道的,米兰达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