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呈现与传承都需要载体,语言是文化最主要的载体。苏州话是苏州地方文化乃至吴文化承载与表达的重要躯壳。苏州评弹,则是苏州文化中语言艺术和唱曲艺术的集大成者,经几百年时光的锤炼与过滤,许多评弹曲目、书文都成为经典,陈列于苏州文化艺术的长廊,供人们观赏、研读、学习和借鉴。话说苏州文化的代言人陆文夫乍到苏州,纵有大作为于文艺创作的雄心壮志,却苦于出生苏北,对苏州文化不甚彻晓,跟苏州话更显格格不入,一时之间,摸不着融入苏州的门道,情急之中,拜访周瘦鹃老先生,请教尽快融入苏州的捷径。周先生给出的建议是“多听评弹(苏州评话跟弹词,下同)”。在文化人的视野里,昆曲与评弹,堪称开放于江南艺术沃野的两朵奇葩,可评弹相较于昆曲的雍容华贵、艳丽婀娜,更多了些许俊逸质朴、清芬雅致。如果说昆曲是有着亭阁回廊、假山玲珑的苏州园林,那么,评弹就应该是处于小桥一端、流水两侧的苏州巷弄,无论是思想内容的平民化,道具设置的简约性,还是角色表演的亲和力,无疑,评弹都比昆曲更胜一筹。
无怪陆文夫老师连听三天评弹,即大呼“过瘾”,连连称“好”!有人问他:“好”在何处?陆文夫如此回答:别的不展开了,单说评弹中的场面描写与细节刻画,就值得文学家们好生揣摩并学习借鉴,评弹展现在写作家面前的,几乎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社会艺术宝库,我们何不像鲁迅先生那样,实行一下“拿来主义”呢?陆文夫老师以著名苏州评话演员胡天如先生的拿手好书《三侠五义》中《大闹花神庙》一回说明自己的见解,他说,世界顶级文学大师,手法高超如巴尔扎克者,描写人之胖极,也仅仅用如“皮肤不够用(说话不能睁眼,睁眼无法说话)”一语。而胡天如先生在形容花神庙会的热闹场景时,除了以一到十的数字构句作大段铺陈外,还使用令人听之捧腹的夸张性描写,如:场子里众人摩肩接踵,个挨个绝无空隙,像楔子般密塞着,连一根筷子都休想插进去;为了看到花神老爷,原先踮脚观窥者,被挤离了地面,悬在空中,越拔越长,成为不断挤出的“牙膏”;扭转的头颅无法复原;搔痒的手伸到了别人的腿臂……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评弹语言极接地气,极具感染力,许多描写手法,多被陆文夫老师创造性地运用到他的小说语言之中。
善滑稽,巧发微中(语言诙谐风趣,方能生发机巧,切合精妙)——苏东坡的概括何其适合苏州评弹的语言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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