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热播的《大秦赋》勾起了许多观众对大秦帝国的讨论。这让我想起来了一本特别有趣的书——李开元的《秦谜》。
关于秦朝,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乐此不疲。从初中历史课本上就学到:始皇帝嬴政实现了大一统,结束了诸侯纷争的时代,也开启了中国长达两千年的封建王朝时代。但是秦朝距今年代久远,史书对其记录也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留给我们有很多疑案。
而《秦谜》这本书有趣在于用侦探破案的手法来破解历史疑案。将支离破碎的历史碎片大胆的用推理和联想拼接成一条完整且合理的证据链。
书中列出秦朝四大疑案:一、秦始皇的爹是谁;二、秦始皇的弟弟和假父的故事;三、寻找秦始皇的表叔;四、秦始皇的背后的女人们。
接下来,我们将跟随李开元侦探的思路来还原案发现场——是吕政还是嬴政?
嫌疑人:吕不韦、子异
相关人员:华阳夫人
立案理由:
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叙述秦始皇的身世时说:“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
然而在《史记·吕不韦列传》里则是另外一个说法:“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子楚从不韦饮,见而说之,因起为寿,请之。吕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
司马迁这两个前后不一的描述给我们设下迷魂阵,我们又该如何判断?
(1)推理:案件经过推理。
商人吕不韦在赵国遇到人质子异时,成语“奇货可居”就此诞生,这个成语也表明了子异是无价之宝,确切说是他的血统是无价的。
而子异的父亲安国君在登上王位时已40余岁,子嗣20余位,王太子迟迟未定,因为安国君与正妻华阳夫人没有孩子,眼下安国君年事已高,再与华阳夫人生育孩子难度挺大。子异众兄弟都还在观望等待。
此外,华阳夫人不仅作为安国君正妻,备受宠爱,还有其背景不凡。根据史料记载,华阳夫人生自楚国,其华阳夫人称号来自于华阳君芈戎,芈戎便是大名鼎鼎的宣太后的弟弟,曾做秦国丞相。简单说,就是芈戎的孙女嫁给了宣太后的孙子安国君。这里就不得不让人细想:安国君并非嫡长子,他的上位应该和楚秦这场政治婚姻有关,和背后的楚国羋氏家族有关吧。
前面铺垫了这么多人物关系,现在书归正传。接着看吕不韦的谋划:第一步,为子异打造秦国贤公子的良好形象,在邯郸广结宾客,有吕不韦的充裕财力为后盾,经过吕不韦的精心包装打造,子异在邯郸声名鹊起,秦国贤公子的名望,开始在各国间传播,当然更要传播到秦国的首都咸阳。
第二步,吕不韦出使秦国,游说华阳夫人,金银珠宝自然少不了。但最主要的是,吕不韦单刀直入,一针见血,说到了华阳夫人的心坎里,华阳夫人无儿无女,一旦安国君挂了,芈氏宗亲前途凶多吉少,必将落个蓬蒿丛生的结局。如今子异拥有血统且名声远扬,华阳夫人当红受宠拥有话语权。倘若联手,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既保羋氏家族富贵千万年,安稳如泰山,又可让子异登上王位,吕不韦也可权利双收。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加上吕不韦财大气粗,多方打点,最终达成一致,华阳夫人认子异为养子,并拔擢子异做安国君的继承人。
说到这,大家可能会问这和吕不韦是不是嬴政他爹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啊,因为子异是赢氏血统,才有后面的操作。华阳夫人的合作也是基于子异血统纯正的基础上,必将对血统纯正与否严格地监督甄别,不可以容许任何疏漏,留下任何可能被质疑的死角。有了羋氏家族的监督,在有关秦王血统的任何问题上,吕不韦更是只有小心唯恐不及的谨慎,不敢有稍许的疏忽。
(2)推理:法律鉴定。
根据传世文献(如《史记》等)和新出土文献(如《睡虎地秦墓竹简》《张家山汉墓竹简》)的记载,当时的秦国已经有了比较完整的继承法。子女法律身份的认定,是与继承法相关的一个重要问题。根据秦国的法律规定,子女身份的认定,取决于生父生母身份的确认。
生父生母社会身份的确认。不同社会身份的男女,生下的子女具有不同的社会身份,子女的社会身份,主要跟随父亲。比如父亲是普通庶民,母亲是刑满释放人员,他们所生的子女,法律地位是庶民。子异是出身于王族的公子,母亲是平民出身的舞蹈演员,那么嬴政的身份随同父亲,也是王族公子。这不会有问题。
生父生母国籍的确认。比如父亲是秦国人,母亲是外国人,他们所生的子女,法律身份是秦国人。父亲是外国人,母亲是秦国人,他们所生的子女也是秦国人。嬴政的父亲子异是秦国人,母亲是赵国人,他的法律身份是秦国人。这也不会有问题。
生父生母血缘的确认。如果所生子女不是父母的亲生子女,子女的继承权将被剥夺,父母也将受到惩罚。
这条规定,直接关系到本案的断案,本案在法律上的争论点就在这里。这里有个西汉的例子,之所以说西汉的例子是因为西汉的法律基本完全继承秦朝。这个人物想必大家都认识,那就是鸿门宴上闯入宴会,大桶喝酒,大块啖吃生猪肉,救下刘邦的樊哙,后被封为列侯,世袭继承。
樊哙死后,他的嫡长子继承了爵位,后来犯法问斩,爵位也就断绝了。刘邦的儿子汉文帝即位以后,考虑到樊哙过去的功劳,给予樊哙后人特别的优待,恩准樊哙的庶子樊市人继承了爵位。好巧不巧,这位樊市人有病,阳痿不能生育。按照秦汉的法律规定,爵位必须由嫡子继承,没有嫡子,爵位将会被废除。樊市人担心爵位无人继承,于是想出一个办法,让他的夫人与自己的弟弟同房,生下了一个儿子叫作樊他广,假冒为自己与夫人所生,立为嫡子继承了爵位,总算是保住了侯爷的地位。后来,这件事被家臣告发了,依法处理的结果,樊他广被剥夺列侯的爵位,废为庶人,封地被没收,侯国被废除。
通过这个事件可以看出,秦汉的继承制度非常严密。在一个法制至高无上的国家,在涉及国本的根本问题上,精明如吕不韦,也绝不敢以身试法,有稍许的冒犯。另一方面,身为秦王继承人的子异生活在秦国的法制社会中,从小接受的是法制教育,他对与自己有切身利害关系的王位继承法更是清楚明白,绝不会糊涂。
(3)推理:医学鉴定
《史记·吕不韦列传》说,赵姬与子异同居以后,“至大期时,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大期”,就是妇女足月分娩的日期。
唐代大学者孔颖达给《左传·僖公十七年》作注疏说:“十月而产,妇人大期。”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怀孕十个月生产,就是妇人的大期。孔颖达说得非常正确,就是所谓十月怀胎嘛。按照这种正常的理解,赵姬与子异同居十个月以后,生下了嬴政,毫无问题。
此外,早在战国时代,中国的医学已经有相当的进步,对于妇人从怀孕到分娩的生理,胎儿从一月到十月的状况,已经相当清楚。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医书《胎产书》,对这些都有具体的记载。子异的时代,秦国宫廷和政府的医官制度早已建立。
子异虽作为人质,但好歹是秦国公子,听话懂事的丫鬟小厮,万事瞒不过的老家臣老妈子自然配备齐全。以古代献姬的惯例而言,吕不韦献赵姬给子异,是要“谨室”的。“谨室”,就是需要将所献之女单独居处,确认她没有身孕,然后才能送出去。经过“谨室”的赵姬到子异府邸以后,医官号脉,老妈子查月经,验明有无身孕的方法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如何隐瞒得过去?赵姬进入子异府邸成为子异的妻妾,工作人员要做登记;有孕以后,更是要做记录的。子异正式成为太子继承人以后,这些记录都得送到咸阳宫廷存档备案。
(4)推理:历史学家的发现
历史学家们早就注意到这样一件事情:我们现在读的《史记》,有不少地方存在原书编撰完成以后再做添加的情况。这种添加在《史记·秦始皇本纪》的末尾,就至少有三处。第一处是司马迁自己的添加,他长篇引用西汉初年政论家贾谊的名著《过秦论》,作为对秦亡和秦始皇的评价,比较中肯。第二处添加是东汉时代的历史学家、《汉书》的作者班固对于秦亡和秦始皇的评价,不但通篇都是攻击,而且直呼秦始皇为吕政,认定他是吕不韦的儿子。这部分添加,时间肯定是在东汉或者东汉以后,很可能是班固自己附上去的。
以上四条证据,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证明了嬴政就是姓赢。但也是秦始皇一生连环套似的密码的第一环。第一环的破解,又引出第二环的相关事情:出生以后的秦始皇,是如何度过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