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此情惟付天边月】
文/覃浠
初见他是在十爷的寿宴上,说实话,若非是故意拉长的镜头和若曦执着好奇的张望,我真的不会注意到他。
因为他实在太普通了。
他既没有十三的爽朗耀眼,也没有十四的壮硕魁梧,更没有八爷的温文尔雅,甚至连十爷的傻气憨厚也没有。他有的,只有一双幽静深邃的眼眸和一身沉到骨髓里的清冷气质。
低调得会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可是低调不是无德,内敛不是无才。
康熙最不缺的就是儿子,更不缺能独当一面才能出众的儿子。
若论贤能,当属八爷;若论才情,当属十三;若论武略,当属十四。就连不是很出众的九爷,也是满汉精通能翻译拉丁文的主儿。
无疑,论起专长,他无一胜算。
只是他足够精明,明白那个坐在龙椅上一辈子驰骋天下的花甲老人想要什么。
那个千古大帝啊,渴望的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天伦之乐罢了。
可相反,康熙这一辈子无数皇子,贤能的、有才的、有勇的、有谋的什么都有,却没有一人是贴心贴肺真心实意的唤他阿玛。
或许从前有,有太子有十八皇子,可最终却是太子生异十八早夭——再没有了。
这一切,追求功名利禄皇帝恩宠的众皇子们都看不到,只有他明白。
那把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龙椅,是荣耀也是牢笼。
一旦坐上,便注定此生孤家寡人。
孔子曰:“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事多无兼得者。”
就算这辈子孤寂终老,他也要定了那至尊之位。
更何况,他从始至终都是孤独的。
因着清初的履历,身为皇子的他是不得养在生母身旁的。理所应当的,他被交由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抚养。
虽然养母出身尊贵待他如亲生,可毕竟多年无子嗣,皇恩稀薄,自幼离开母亲身边的他很难见父亲一面。
很难想象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站在星空下仰望苍穹的样子,或许那时在他的眼里,只有天的深邃才能掩盖他存在的痕迹。
四爷和若曦最最经典的对话是关乎喜好的问题。
“最讨厌的熏香?”
“栀子香。”
“最喜欢的花?”
“水泽木兰。”
“最喜欢吃的水果?”
“葡萄。”
“最喜欢什么天气?”
“微雨。”
“最讨厌什么天气?”
“毒日头。”
飞快的语速加上认真的表情表明,这位一向不喜欢坦白的四爷这次说的隐私都是真实的。
这一段四爷和若曦的对手戏我看了很多遍,翻来覆去就是看不够。
他说他喜欢微雨,讨厌毒日头。
起初觉得平常,只是越回味越觉得不是滋味。
他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锦衣玉食的四阿哥啊。
阿玛是大清皇帝,额娘是四妃之首的德妃娘娘,胞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王。
那样的他啊,多么的耀眼。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宁可喜欢朦胧的微雨,也不愿喜欢面对毒日头?
到底是什么让原本喜欢热闹最爱被注目的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时间,遭遇,命运?谁知道呢。
可不管怎样,他总喜欢安静的站在一边,努力的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不习惯抛头露面,也不喜欢表露心意。
就如他喜欢微雨讨厌毒日头一样,他从来都不习惯坦白,也不喜欢坦白。
因为他觉得那就好比他赤裸的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样,浑身的不自在。
所以他不习惯表露自己的情感。
就像他终于回到生母身边的时候,明明很开心很想扑上去撒个娇,可最终他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旁恭敬礼貌的行礼请安。
而小他几岁的胞弟十四,此时却依偎在母妃怀里一脸含笑的看着他叫:“哥哥!”
纵然他很喜欢他的弟弟,却依旧淡淡的应了一声再无他言。
相比于他的胞弟十四,无疑他显得过于冷漠过于平淡。
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他的举止都太过冷淡。
他会记得在母妃寿辰送贺礼,可却做不来十四的撒娇讨喜;他会在若曦生日送她千里加急运来的特产,却学不来十三的谈笑风生;他会在若曦无助时送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诗句安慰,也无法如八爷一样说出蜜口的情话。
在旁人眼中,他就是一个不近人情清冷孤傲的人。
只是他如此,十四也如此。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若不是彼此太过相似又太过看重,又何至于兄弟间屡屡失望每每受伤?
十四还好,有若曦有母妃有福晋。可他呢,能讲体己话的除了一个十三还有谁?
说到底,我到底是可怜他的遭遇,同情他的孤独寂寞。
纵然骄傲如他,是不会允许别人对他施舍怜悯的事情发生的。
可万事总有特例,他的特例就是若曦,那个他手把手教骑马的徒弟,那个他深夜月下强吻的宫女,那个让他一辈子魂牵梦萦的女子。
太子逼婚若曦重病,他和八爷联手设计扳倒了太子。太子已废,婚事告吹。
劫后重生的若曦终于放弃了对现代爱情的幻想选择了屈服,插上了木兰簪子笑盈盈的朝他走来。
聪慧骄傲如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若曦心中那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可即便心中再怎么五味杂陈,他仍旧承诺:“找个黄道吉日娶,现在日子不吉利。”
终于明白为什么潇洒随性的十三愿意誓死追随于他,为什么尊崇幸福的若曦愿意与他患难与共,只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安全感。
让人甘愿当做鸟儿飞落在他坚韧宽厚的肩膀上,赴汤蹈火,心甘情愿。
十三的十年囚禁,若曦的多年浣衣,年羹尧的鼎力相助,他自己的一生孤寂,终于让他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从此他便是大清朝的第五任皇帝雍正,万里河山的持有者。
可彼时若曦离世,十三病逝,他这一辈子最倾心看重的两个人,都不在了。
纵然这万里锦绣江山归他所有,万千子民臣服于他,众人崇他仰他敬他怕他,却再没有能一起醉倒在廊亭中沉溺于旖旎风光的人了。
他迎着朝阳立于景山顶端,俯瞰着横在他脚下的整个紫禁城,眼睛深处却空无一物,只余下一片辽远寂寞的深邃。
天地间如此辽阔,却是空无一物,方圆百里之内,竟只剩下他了。
他忽然明白,所谓自古称王称帝者无不自称孤家寡人的原因,不过如此。
摔破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他这一辈子,又何尝不是这句孤家寡人呢?
一向肠胃很好的我突然毫无征兆的成了病号,各种虚。
看在我带病写文的份上,就别嫌弃这篇字数少思路散乱的文章了哈,多谢各位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