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想过要写关于母亲的文字,更是从来没把花跟母亲联系在一起。前几天谈写作征文母亲与花,说母亲节快到了,大家写写关于母亲与花的文章来表达对母亲的爱。
后半句的写文表达对母亲的爱触动到我了,只是第一反应是:母亲哪是什么花,她一辈子都只是绿叶。但是我还是想写,想写写我的母亲,从来没有这么慎重过,我先看了些该专题其他简友的写的文,又酝酿了两天。
然后在网上查所有花的价值、特性和花语,终究还是没有合适的。于是打电话给姐姐,姐姐:“花啊,没有什么花适合妈。”
“那小时你有没有听她说起什么花呢?”
“嗯……喇叭花,小时候妈妈会说别耍喇叭花,耍了喇叭花会打烂碗。”
“要不你说写黄花好不好?记得小时候吃过黄花。”
“写黄花也可以,因为黄花长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去观赏,只有人需要吃它的时候才会想起去摘。”
我:“哎!真是想不出任何一种跟母亲有关的花!”
“母亲哪是花,她就是小草”姐姐想都没想的接到。
可我总是不甘心的,我想了找一朵最珍贵的花,但是它得不娇艳;我想找朵最不起眼的花,但它得贡献很大;我想找朵最卑微的花,但它得很顽强有自己的方向。
终究是没能找到这样的一朵花,于是我给母亲打了电话:
“妈,你从小到现在有喜欢什么花吗?”
母亲:“从小就是大人让割猪草就割猪草,让捡柴就就捡柴,从没注意过什么花,现在也不觉得哪朵花好看,哪朵花不好看。”
看来我的记忆是没错的,我没见母亲欣赏过什么花,也没听她谈起什么花。她的眼里,嘴里只有家里的两头瘦猪、坡上的几亩瘠地、眼前干不完的活和她一生的支柱:三个女娃娃。
母亲的一生是卑微的。她对谁都好,没有自己的脾气,从来没有自己,仿佛她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是一个对应的工具,永远把自己放在比任何人都低的位置,对谁都没有要求,谁都可以怼她几句,小时候母亲更是经常被爷爷奶奶欺负,被周围邻居欺负,被自己丈夫欺负,被亲朋好友瞧不起,她永远都只是忍和哭,从不去计较、记恨和反抗。就连吃饭她永远都是最后一个上桌的,总是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仿佛她是没资格跟大家一同开饭的,好吃的从来都是夹给别人吃,出门做客也都是不好意思夹什么菜的。
母亲的一生是傻的。她没有任何的勾心斗角和算计,永远把自己放在吃亏的位置,什么脏活累活她抢着干,奶奶和外婆的最后时光都是母亲照料的。不管是以前物质匮乏的年代,还是现在这并不宽裕的家庭,家里来了客人她总是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的招待,哪怕有些东西她自己都没尝过一口,别人有什么需要,只要家里有的,她都会给,哪怕自己少吃点儿,少穿点儿,少用点儿。自己有点儿什么自认为好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立马就会拿出来分享,送给亲戚朋友,从来不去计较别人是怎么对她的。
母亲这一生从来没把自己当女人。从我们小时候她便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种家里的地,砍柴、挑水,什么都是她一个人,父亲常年外出,只有过年才回家几天。那些集体种庄稼的日子,别的妇女都是播种、埋土,母亲却是背粪。后来跟着父亲去广东、上海的建筑工地务工,母亲每天都很男人们一起搬砖、打混泥土。直到现在母亲除了地里的庄稼,家里的牲口,上学的孩子,生病的老人,一有空还是会出去打零工。她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而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加一个男人。
母亲的一生是没有情趣的一生。她从不会追求打扮时尚,更不会撒娇和矫情,她从不从事任何娱乐活动,电视剧都没有完整看过,记忆中她甚至连玩笑都没开过,她整天只知道黄牛一样默默的干活。
母亲的一生是自卑的。她去邮局取钱,发现柜台的工作人员是她小学同学,她瞬间紧张得满脸通红,说话都结结巴巴不在调上。
母亲这一生是自我而顽强的。不管她如何地卑微,如何地吃亏,如何地被人瞧不起,她都不会去随波逐流,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说三道四,占图便宜。她永远都是善良的,友好的,单纯的,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打压和欺负,她虽然哭,但是她从来没想过逃,哭一次更加的顽强一次,再怎么哭,她永远都没有向生活低过头,只会一会一次比一次更努力。
母亲的一生是最伟大的。从小到大,母亲再苦再累,条件再差哪怕去借高利贷都会给我们吃好穿好,让我们有书读。她是所有母亲里面最苦最累的,可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比别人的孩子条件差。从来不会对我们发脾气,相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对孩子有耐心的母亲,不管我们怎么调皮,怎么不听话,母亲都很少生气,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真正打过我,拿个小树枝吓吓我,我讨好的去拿过来,便也没事了。爷爷奶奶和周围的人越是重男轻女,看不起她的孩子都是女儿,她就越是倍加疼爱我们,培养我们。
那时候农村打骂孩子是家常便饭,母亲偏偏就是个例外,周围的邻居总是看不惯母亲这样宠着我们,有时候我们不听话母亲又不打我们,邻居便会说:“你这两个孩子不大,以后长大定会爬到你头上拉屎”,母亲偏偏装着没听见,任由她们瞧不起母亲,说她没用,没威信,不会教育孩子,不听话都不打。
记得有时候母亲都被我们气得快哭了,她也只是又急又气又没办法的说:“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怎么能这么气人呢,硬是要妈妈打你们才舒服吗?”母亲对我们的不听话更多的是焦急,急我们不懂事,怕我们长大没出息,而不是真正的怒气。
母亲从来不打压孩子,记忆中从来没有听母亲说个我们几个笨,没用等词语。不管是对着我们,还是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我们永远是母亲骄傲的资本,也是她唯一的资本,她的孩子不但模样儿好,还很争气、聪明、学习好,还没有坏品德。至于人们说的那些不听话和他们的看法,母亲是不在乎的。
我不知道这么一个卑微、傻、爱哭、自卑的女人在那样一个孩子是家长私有物的环境里,是怎么做到这样独树一帜,保护孩子身体,呵护孩子心灵的?怎么懂得尊重、肯定和信任孩子的?怎么会把孩子的自尊心、自信和前途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并穷其一生去那样做的?
这便是我的母亲,一个从未为自己绽放的女人,一个不知道哪朵花好看,哪朵花不好看的母亲。
上月清明表姐去给奶奶上坟,经过我家帮母亲拍了这张照片,照片里父亲和母亲站在屋旁目送表姐,我看到母亲身后绽放着清新雪白的李花,这次终于李花映母亲!
多希望母亲也能绽放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