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读了叫人伤感又莫名感动的故事:
明朝有一位酷爱诗书的女子,听说一座藏书楼藏书宏富,于是她一心想着能去一观。她的姑夫时任宁波知府,就保媒把她嫁入了藏书楼主人范家,结果范家却有规矩“如女子不得上楼”。于是,这位爱书成痴的女子终生未见着一本书,“悲怨成疾,抑郁而终”。
这名女子名“绣芸”,这座藏书楼叫“天一阁”。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这是学者余秋雨的《风雨天一阁》里讲到的故事。
那么天一阁是怎样一座藏书楼?又为什么有这样严苛的规矩呢?
01 关于天一阁和它的主人
余先生说:
在现存的古代藏书楼中,论时间之长,它是中国第一,也是亚洲第一。由于意大利有两座文艺复兴时代的藏书楼也保存下来了,比它早一些,因此它居于世界第三。
这是值得骄傲的。
它的创始人范钦,是明朝嘉靖年间进士,做过知州、参政、按察使、布政使、副都御史等一系列的官,任职的地方差不多遍及大半个中国。后晋兵部右侍郎,但未赴任而去职还乡了。他一生喜爱藏书,在各地任职期间,已经开始搜集书籍,他的特点是“着眼当代,着眼社会资料,着眼散落各地而很快就会遗失的地方性文件”。余秋雨先生评价说:
他的这种选择,使他成了中国历史上一名不可替代的藏书家。
因为他不像别人藏书那样“唯宋是瞻,唯古是拜”,体现了独特的眼光,留存了别人没有的东西。
后来,一个官员告老回乡了,一座天一阁矗立起来了。
从做官的角度说,范钦并没有留下多少显赫的名声,而作为藏书家,他却光耀千古。
因此余先生说:
范钦给了我们一种启发,一生都在忙碌的所谓公务和事业,很可能不是你对这个世界最主要的贡献,请密切留意你自己也觉得是不务正业,却有很感兴趣的那些小事。
其实生活中的确不乏这样的例子。我身边就有原先的领导干部,退到二线后,著书立说,在知名刊物上发表文章,名声比在位时高得多了。
02天一阁的规矩,挡得住外来人员和女眷,却挡不住窃贼和炮火
为了保证天一阁藏书不散失,范家一代代有严格的处罚规则:
处罚规则标明,子孙无故开门入阁者,罚不与祭三次;私领亲友入阁及擅开书橱者,罚不与祭一年;擅将藏书借出外房及他姓者,罚不与祭三年;因而典押事故者,除追惩外,永行摈逐,不得与祭。
我们知道“不与祭”在我国传统家族规矩里意味着什么,这在特别看重宗族的传统中国是很严重的。
女眷当然是更不用说了,本身家族祭奠就无权参加的。于是就有了那个绣芸姑娘为书嫁入范家却终生未得一观的悲伤故事。
不过,规矩总也有打破的时候,1673年,大学者黄宗羲要登楼观书。对,就是那个十九岁时,在朝堂之上,锥刺魏忠贤阉党,为父亲等东林党人报仇的黄宗羲。
他要登楼观书时,已是“古代学术领域中第一流的思想家和历史学家”,范氏家族出于对他的人格魅力和学术思想的倾慕,一致同意他登楼阅读天一阁全部藏书。余先生说:
一六七三年成为天一阁历史上特别有光彩的一年。
“好马配好鞍”,好书,也要杰出的读书人来品。
之后,天一阁有了一条“可以向真正的大学者开放的新规矩”,但认定非常严苛:
在此后近两百年的时间里,获准登楼的大学者也仅有十余名,其中有万斯同、全祖望、钱大昕、袁枚、阮元、薛富城等,他们的名字都上得了中国文化史。
天一阁让大多读书人“望楼兴叹”,却挡不住窃贼的暗度陈仓。
《风雨天一阁》里写到,太平军进攻宁波时当地小偷趁乱拆墙偷书,当作废纸论斤卖给造纸作坊。
民国年间,一个叫薛继渭的小偷潜入藏书楼,白天睡觉晚上偷书,几乎把天一阁的一半珍贵书籍给偷走了,出现在了上海的书铺里。这些书商甚至决定把它们卖给外国人。
商务印书馆创始人张元济拨巨款抢救,保存在东方图书馆的涵芬楼,但最终又全部毁于侵华日军的炮火之中。
03 天一阁的影响和意义
首先当然是在于“书”:
大而言之,没有书籍历史,就失去了前后贯通的缆索,人群就失去了远近会聚的理由;小而言之,没有书籍,任何个体都很难超越庸常的五尺之躯,成为有视野、有见识、有智慧的人。
而天一阁和它的主人,做的正是保存书的工作。他们,以及和他们一样的人,做的是延续中华文明的工作。
尽管天一阁规矩如此严苛,能真正阅读到藏书的人如此之少,但是当国家需要的时候,范氏家族地毫不犹豫地奉献出来。乾隆年间要编《四库全书》,下旨征集藏书,天一阁进呈“珍贵古籍六百余种,其中有九十六种被收录在《四库全书》中,有三百七十余种列入存目”。乾隆皇帝“非常感谢天一阁的贡献,多次褒扬奖赐,并授意新建的南北主要藏书楼都仿照天一阁的格局营建”。
范钦个人的藏书与国家的藏书建立了联结,也与中华文明的延续直接建立了联结。也表明范钦作为专业“淘书人”,的确是眼光独具啊!
如今的天一阁,还矗立在宁波市海曙区,已从一座私家藏书楼发展成为“南国书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全国重点古籍保护单位,成为宁波私家藏书的汇聚中心,还是国家5A级旅游景区。作为爱书人的朝圣地,各位朋友不妨一行。
不过,你若问我现在可否登楼观书,我却也无从作答了。只不过,不能登楼也只因保护建筑,而不是怕书散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