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的司机,摇晃着走进了车库。
其实他不该来这里的,他的车库,也从来都是空的。因他从不曾拥有过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自从考取驾照以来,他甚至不曾真正驾驶过一辆汽车。他与汽车之间的关系,仅仅在于几次在街上被违规行驶的车辆撞成重伤而已。
而可悲的是偏偏所有人不知为何都认为他是个优秀的司机,都认为他可以在下塘山的弯道以六十码速度开出连续漂移。就连他的名字,也早已被所有人忘记,所有人都称呼他司机,或者……司机先生。
司机提着酒,又是猛地灌了一口,他很享受这种喝多了以后一个头两个大的感觉,而当他醉眼朦胧地望向车位时,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应当是空荡荡的车位上,停了一辆鲜红的跑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车头的三叉戟他是认得的。
“玛……玛莎拉蒂……”司机惊得几乎要昏过去。他大口地喘着气,努力让自己不被这景象所窒息。
“你好。”玛莎拉蒂很有礼貌地向司机打招呼。
“你好……我一定是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司机喃喃着,扶着引擎盖慢慢坐到了地上。车库窗户没有关,有点冷,一阵风吹来,让司机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玛莎拉蒂忽然发动了起来,自引擎盖传来的温度,让司机渐渐露出了微笑。也是在这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发动机声响中,司机靠着引擎盖,渐渐睡去。
司机梦见了开着车,在辽阔的大草原上驰骋;梦见了开着车,在险要的云贵高原高速公路上;梦见了开着车,驶入了白雪皑皑的大兴安岭。梦见了开着车,停在了雄伟的雁门关下。
清晨的阳光,和一只独角仙一起钻进了车库。阳光停在了司机的脸上,独角仙停在了司机的鼻子上。
司机猛地打了个喷嚏,独角仙受到了惊吓,连忙拍拍翅膀飞走了。
司机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点多了,他惊喜地发现,那辆玛莎拉蒂依然停在车库中。或许是见到司机醒来了,玛莎拉蒂的两个转向灯同时闪了一下。
这是一辆敞篷的玛莎拉蒂GranCabrio跑车,车内车外一尘不染——在司机的住所前方,是一条泥泞的土路,能保持如此清洁实在很不可思议。尽管里程表显示车辆已经开了不短的路程,却没有上牌,只有在挡风玻璃上,贴了几张年检的标签。副驾驶座上,放着各种资料手续,这让司机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若是自己将这车开到了车管所上了牌,这车,是否便是属于自己了的呢?
当然,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玛莎拉蒂似乎看出司机的心思一般,竟自己发动了起来。
“上车!”玛莎拉蒂说道。
司机犹豫了一下,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玛莎拉蒂微微一笑,猛然加大了油门,转速表猛然跳到了六千转,冲出了车库。
“慢点慢点!”司机被吓得不轻,他还没有系好安全带,这是要记2分的,用这样的速度在限速70码的道路上行驶是要记12分的。而且这玛莎拉蒂还没上牌,也是记12分……而他转念一想,这玛莎拉蒂此时分明是处于无人驾驶状态,这记分要记谁的分呢?
玛莎拉蒂播放起了音乐。
“g小调第一号叙事曲?”司机有些不解,何以如此光鲜亮丽的跑车上载的音乐会是那么悲伤纠结的呢?
“你听过这个曲子?这是我的心情。”玛莎拉蒂微笑着说道。
司机点点头,他曾经有段时间非常热爱音乐,对于那些音乐家的大作着实是熟悉的很。这曲子是饱含了太多的酸楚与难过,也不禁令司机有些也为之哀伤。
“可是,你为什么这样哀伤呢?”司机有些不解,这一辆玛莎拉蒂车内车外清洗得干干净净,车身刚刚打过蜡亮得能当镜子使,甚至连轮胎都是新换的倍耐力,明显保养得极好;油箱是满满的,车子动力十足,发动机没有丝毫的杂音——依照司机的看法,这样良好的车况,又有什么好忧伤的呢?
玛莎拉蒂沉默不语,司机四下看去,看到那空着的驾驶座,似乎是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