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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从漆黑的烟囱里溢出来,散发着朦胧的光芒,迷离了天空的视线。
炊烟是灰白色的,夹杂着丝丝黑色,混着柴火的味儿,缓缓地,慢慢悠悠地旋着圈儿,仿佛领土的主人,在巡视身下的田园。
乡人们的心便热了起来。
一日三餐,品味人间烟火;四季更迭,感受岁月静好。
幸福,如此简单。
一
活在老屋的女人,都有一把辛酸泪。
婶子说,幸福,要靠狠!
对自己狠,对别人狠。
老屋的传统,女人进门三餐打,打了以后就老实了。
平日里,也有三打:不听话打,不做事打,不顺眼打。
女人是打不走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家里女儿嫁出去了,不是过年过节回娘家的,哥嫂得拉长了脸,父母也得训上一顿:“过日子不就是吵吵闹闹,女人家的,打两下咋了,又没把你怎么样!”
娘家是不会收留的。
疼女儿的娘家,会着人亲自把女人送回来,劝说两句“家和万事兴”,兴许能收敛点,但久了照旧。没人疼的,只能静悄悄地滚回来,再挨一顿揍了事。
婶子说,都是穷闹啊。是啊,每个人家里的口粮都是算着来的,红薯都吃不饱,自己都填不了肚,哪能养“泼出去的水”呢?
那年,婶子的婆婆被揍得无处可逃,只能在悲凄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家中缺个女人打理,近边有女儿的家是不敢送人进来的,只好聘了深山里的婶子回来做儿媳妇。
母亲握着婶子的手说:“儿啊,嫁出去了,要孝顺你公公,要听话,勤快点,要有眼力看得到事儿。不是过年就别回来了,以后你就不是我们家人了。”
临走前,母亲在地上泼了一盆水。
婶子哭得眼泪汪汪,母亲到底不忍,又偷偷地叮嘱她:“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你得拿得住他,自个儿立起来。”
二
自个儿怎么立起来呢?
这是婶子在进门第三天思索的问题。前面两天,她已经被揍了两次。
她想起幼时村子里的一只狗。
若是多人路过,那狗隔老远就开始叫,叫声凶狠,满是恶意。若是一个人,它却不作声,悄无声息地冲出来,张大着嘴,扑过来就咬。
婶子就被撕咬了一回。
可是人家家里男丁多,在村里向来就是横行霸道的,阴阳怪气说两句“我家狗是从来不咬人的”“你别跑它就不会追着你咬了”的话,最后不了了之。
婶子是个好强的人。虽然身材娇小,但力气不小,干活从来不含糊,百多斤的担子担起来走得飞快。
她特意带上了她的禾枪(农村里用粗树杆削出来挑柴的)和毛镰,虎虎生风地再次路过那家,狗又悄无声息扑过来,说是疾那是快,婶子一毛镰塞进它嘴里,禾枪照着狗腰子狠抽过去。
恶狗发出低低的哀鸣,婶子又照着狠抽了几下,在那家人没出来前拿着东西扬长而去。
后来,她再没见过那只狗。
她决定照着这法子来:打得他们怕。
但自己块头和力气明显不足,何况还有公公在,倘若出手,一挑二,只会打得更惨。得取个巧儿,打他个措手不及。
她留了个心眼,把斧头、毛镰全收在火炕边:前两次都是在灶边被揍的。
于是,在公公指责她做饭速度慢,男人又冲上来揍她时,她顺手拎起脚边的斧头,使出全身的劲,一斧头劈了下去——劈断了男人的一节手指。
后面是怎样的兵荒马乱,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从此,她在这个家立住了脚。
三
婶子在屋前屋后栽上了果树,还搭了个葡萄架。
春天,屋子外面青青葱葱,炊烟袅袅升起,有时被微风轻拂,便绕着葡萄架转悠着圈儿,在空中描画着叶儿花儿,慵慵懒懒地妆点了一屋的温馨。
夏日里,阳光大大咧咧地照着,炊烟凝成一线,直上蓝天。
直到立了秋,七夕到了,葡萄架下躲满了来听牛郎织女夜话的孩子们,婶子家的炊烟带着柴草的味儿,染了皮孩子的一身。
冬天,老屋的炊烟在半空中交织在一起,凝成了一幅美丽乡村图。
婶子会在这时,对着梦中那个家的方向说:“娘,我立住了。”
写在最后:
温暖、有趣,不必太激烈;三餐、四季,不必太匆忙。不疾不徐地把自己活成一道风景,还给生活最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