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294】建康之战。2021-08-21

百姓听闻侯景兵到,竞相入城,政府与民间一片混乱,社会秩序瓦解,羊侃划分防区,都以宗室皇族来隔开。军人争相进入武库,自己取武器盔甲,有司也不能禁止,羊侃下令斩了数人,才停止。当时,南梁建国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在位的公卿及闾里士大夫都没见过兵甲,贼军突然杀到,官员和百姓都一片震骇。打过仗的老将都已死尽,新生代将领又都驻防在外,军旅指挥,全部由羊侃决定,羊侃胆力俱壮,太子深为仰仗他。

十月二十四日,侯景抵达朱雀桁南,太子以临贺王萧正德守宣阳门,东宫学士、新野人庾信守朱雀门,自己率宫中文武三千余人扎营在朱雀桥北。太子命庾信拆除大桥,阻止侯景前锋,萧正德说:“百姓看见拆桥,必定大为惊骇。应该暂且安定人心。”太子听从。一会儿工夫,侯景到了,庾信率众拆桥,刚刚拆除一条船舶(朱雀桥是浮桥)。见侯景军都戴着铁面帽盔,退到门后隐蔽。庾信正在吃甘蔗,有飞箭射中门柱,庾信手中甘蔗,应弦而落,于是弃军逃走。南塘游军沈子睦,是临贺王萧正德的党羽,上前重新把浮桥接上,让侯景渡河。太子派王质率精兵三千援助庾信,到了领军府,与贼军遭遇,未及列阵,直接退走。萧正德率众于张侯桥迎接侯景,就在马上相互作揖,既入宣阳门,望宫阙而拜,歔欷流涕,跟随侯景渡过秦淮河。侯景军都身穿青袍,萧正德军穿绛红色战袍,但却是青色衬里,既与侯景联合,全部反穿战袍。侯景乘胜杀到宫门,城中忷惧,羊侃诈称得到城外射进来的信说:“邵陵王(萧纶)、西昌侯(萧洲藻)援兵已至近路。”众人乃稍微安心下来。西丰公萧大春放弃石头城,逃奔京口;谢禧、元贞也抛弃白下逃走;津主彭文粲等献出石头城投降侯景,侯景派他的仪同三司于子悦镇守。

十月二十五日,侯景列兵绕行宫城,幡旗全部是黑色,用箭射奏章入宫城中说:“朱异等蔑弄朝权,作威作福,臣被他们构陷,想要杀我。陛下如果诛杀朱异等,臣则掉转马头,回归北方。”皇上问太子:“有这回事吗?”太子回答:“是的。”皇上将要诛杀朱异。太子说:“贼以朱异等为名而已;今天杀了朱异,并不能救急,只是贻笑于将来,等平定了反贼,再杀不晚。”皇上于是停止。

侯景将宫城团团包围,百道俱攻,鸣鼓呼啸,喧声震地,纵火烧大司马、东、西华诸门。羊侃派人在城门上凿洞,灌水灭火。太子亲自捧着银鞍,前往赏赐战士。直阁将军朱思率战士数人翻墙出城洒水,很久才把火扑灭。贼军又以长柄斧头砍东掖门,门将要被砍开,羊侃在门扇上凿出洞孔,以长槊刺杀二人,砍门的人才退走。侯景占据公车府,萧正德占据左卫府,侯景的党羽宋子仙占据东宫,范桃棒占据同泰寺。侯景取东宫歌舞妓数百人,分给军士们。东宫靠近宫城,侯景部众登上东宫城墙,往宫城内射击。到了夜里,侯景在东宫置酒奏乐,太子派人纵火,台殿及所藏图书全部烧光。侯景又火烧皇家马厩、士林馆、太府寺。

十月二十六日,侯景制作木驴数百攻城(木驴是攻城车,用木材制作,顶上再蒙上牛皮,车内可掩护六人,靠近城墙攻击),城上投石将木驴击碎。侯景再制作尖背木驴,石头不能击破。羊侃派人作雉尾火炬,灌以膏蜡,大量投掷焚烧,一会儿就全部烧光了。侯景又制作登城楼,高十余丈,准备推到城墙边向内射击。羊侃说:“车高而新填平的护城堑沟泥土松软,那车推过来,必然倾倒,可以躺着看它。”等到推动楼车,果然倒下。

侯景既不能攻克宫城,士卒死伤又多,于是筑长围以隔绝内外,又启奏要求诛杀朱异等。城中也射出赏格说:“有能送来侯景首级的,就授给他侯景的官位,并赏钱一亿万,棉布绸缎各一万匹。”朱异、张绾商议出兵攻击,皇上问羊侃,羊侃说:“不可。如今我们出击的人如果少,不足以破贼,白白挫伤自己锐气;如果多,则一旦失利,门窄桥小,必定大致伤亡。”朱异等不听,派一千余人出战。还未交锋,退走,争桥落水,死者大半。

羊侃的儿子羊鷟(zhuo),被侯景抓获,绑到城下给羊侃看,羊侃说:“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会爱惜这一个儿子,你们早早的把他杀了吧!”过了几天,又绑来,羊侃对羊鷟说:“我以为你早就死了,怎么还在!”拉弓就射他。侯景以其忠义,也不杀。

投降侯景的庄铁,担心他不能成功,托称去接母亲,与左右数十人前往历阳。先写信骗侯景所派镇守历阳的田英、郭骆说:“侯王已为朝廷军所杀,国家命我复职。”郭骆等大惧,弃城逃奔寿阳,庄铁入城,也不敢守,带着母亲逃奔寻阳。

十一月一日,皇帝杀了一匹白马,祭祀蚩尤于太极殿前(蚩尤是兵神)。

临贺王正德即帝位于仪贤堂,下诏称:“普通年间以来,奸邪乱政,皇上久病不豫,社稷将危。河南王侯景,离开封国,前来朝见,于是用朕继承宝位,可大赦,改年号为正平。”立他的世子萧见理为皇太子,以侯景为丞相,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侯景为妻,并拿出家财珍宝,全部用于军费。

侯景扎营于宫门之前,分兵二千人攻东府。南浦侯萧推拒战,三日,不能攻克。侯景亲自前往攻击,矢石雨下,宣城王防閤许伯众秘密引领侯景部众登城。十一月四日,东府陷落;杀南浦侯萧推及城中战士三千人,把尸体运动杜姥宅堆积,远远的对宫城中人呼喊说:“若不早降,正当如此!”

侯景声言皇上已晏驾,连宫城中的人也信以为真。,太子请皇上巡城,皇上到大司马门,城上听到警跸声,都鼓噪流涕,众心稍微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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