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星期六,那个戴口罩的男孩会准时出现在图书馆二楼。
他总是坐在靠近窗户那张桌子上,前面摊着一本书,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斜照在他瘦削的身上,金色的光晕笼罩着他,美丽的像一张画。
我禁不住抬眼看他。口罩挡住大半张脸,两道剑一样浓眉斜插鬓角,一双朦朦胧胧的盛满忧郁的眼睛。
有时候四目相遇,他也只是眉眼捎弯,一缕笑意隐隐一现,转瞬即逝,对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也还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们几乎没说过话。虽然每周我们都会在图书馆相遇。也算是陌生的“熟人”。
一个异常酷热的星期六,外面像下了火,二楼空调坏了,小小的空间窒闷的透不过气来。比以往的时间迟了一个小时后,那个戴口罩的男孩还没有出现。
“一定被毒辣的太阳吓住了,不敢出门了。”我心里想。正当我胡思乱想间,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停在我前面不远处。他来了!满额头的汗,眼睛里似乎也挂着汗珠。
“把口罩摘了吧,太闷热了。”我很自然的脱口而出。仿佛面对着一个心有灵犀的知己。
男孩微微一笑,轻轻说:“没关系。我习惯了。”
02
在一起看书大约有一年的时间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摘下口罩的样子,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买过一本书。
他只是安静的小心翼翼的翻着手中的书,不时在本上记着什么,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放回书架。
“每次都来蹭书看,从来都不买。小气。”服务员有时会对着我发牢骚。我总是不置可否的笑笑。
“总是戴着口罩,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这孩子心里肯定不正常。”服务员又刻薄的加一句。
我没有回答。但心里也充满了迷惑和好奇。这个男孩爱读书,学习应该不错,能够坚持来看书,并且风雨无阻,并不是每个像他这样年纪的男孩能做到的吧。
此时,我才发现,我们几乎没说过几句话,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多大了。可人与人之间非常奇怪,虽然我们只是坐在一起,安静的看书,没说过几句话,但我觉得我懂那个男孩。我看出他有一颗丰盈、辽阔如大海一样的内心,里面藏着深深的孤独。虽然我们不曾交谈什么,但在我心里,他已是我的知己。不管他经历过什么,他的心透明如清泉,里面没有一丝杂质。
03
我莫名的喜欢那个男孩,想尽我所能的帮他一些什么。但我又不敢莽撞的闯进他的世界。我怕他拒绝我,更怕伤害了他脆弱的自尊,那样的话,他会永远对我关闭心门。这样的结果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一连几个周六,他没有出现在图书馆。
我有点焦虑,暗暗责备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要他一个联系方式。现在微信、电话那么方便。我只有干着急。像守着一个约定一样,我每周六准时会出现在图书馆,一边看书,一边安静的等他。
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正当我几乎绝望的时候,他竟然又出现在图书馆。
当时我正在看《百年孤独》,他经过我时,轻轻问了句:你也喜欢《百年孤独》?
“是啊,”我按捺住兴奋轻轻回答。心里有一肚子话想问他。这几周为什么不来看书?家里遇到麻烦了吗?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但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怕你等我,我又来了。”他喃喃的说。我脑袋轰地一响,片刻一片空白。
他竟然知道我在等他。我禁不住眼眶湿润。一股暖意瞬间奔流到四肢百骸。有时候,人与人的交流,何须用语言?
“家里有事了吗?”我有点颤抖的问。
“嗯,妈妈病了,我在照顾妈妈。所以比较忙。该上高三了,估计以后不能再来看书了。”
“你爸呢?”我又禁不住问。
“早就没了。”他低下了头,但很快重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已经习惯了。”
我无语,心里竟隐隐的疼。
“我该走了。”他说完站起了身。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我几乎有点豪气的问。
“当然可以。”没想到他这么痛快。
“这本书送给你。”我又快速说。他站住,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眉眼弯弯的说:“谢谢你。你,孤独吗?”我心头一震,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么深刻的问题。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但孤独并不可怕。我们只需要接纳它,并享受它就行了。”我意味深长的说。
“我记住了。希望还能见到你。”他无比真诚的说。
“希望能再见到你。”我回答。
我渴盼着有一天能够尽快见到他,并且渴盼着下次见面时,他能够摘下口罩,微笑的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