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年,是日本″明治维新″的开始之年。这一年的四月九日,倒幕军统帅西乡隆盛,亲入江户(今东京,幕府首城),与代表幕府的胜海舟,在品川(今东京都品川区)的密谈,促成了江户城不流血的开城。德川幕府的最后一位将军德川庆喜,接受胜海舟的建议,″和平恭顺″(投降之意)。大政(统治权)奉还(还给天皇)。维新政府在同一年成立,西乡隆盛出任新政府的参议,而新政府的太政大臣,则由宫廷派右大臣岩仓具视担任。迫使西乡隆盛和其他五位持″征韩论″的参议,一齐辞官还乡,这就是所渭″明治六年政变″的由来。由这一政变的发生,才促成了″明治十年西南战争″的爆发。西乡隆盛一夜之间,由″维新大功臣″转变为″维新大贼臣″,这又是为什么?
西乡隆盛,本为萨摩藩的藩士,也就是武士。早已发现幕府的腐败,他曾往天皇所在的京都,和僧侣月照和尚一起活动。后被幕府的老中察觉,便预备将他逮捕。他逃回藩后,却被藩厅谪居奄美大岛。此时,他的至友大久保利通常来通风送报,商量倒幕大策。在这里,适遇土佐藩倒幕志士坂本龙马,使得他与信州藩结盟,组成″萨长联合军″。西乡隆盛担任统帅,在鸟羽伏见之役,打败德川庆喜亲率的幕府军后,直逼江户。在品川与代表幕府的胜海舟密议,遂使江户城不流血的开城。维新政府成立后,西乡隆盛任陆军大辅、大久保利通任大藏卿,可以说,明治政府就是由他们两位领导的。隆盛对于″废藩置县″的措置,出力最大。明治三年(1870),隆盛即任明治政府的参议,后因与太政大臣岩仓具视不和,辞职回乡。
明治四年(1871年)九月,宫廷派右大臣岩仓具视为″岩仓使节团″的全权大使,出使美国。使节团团员包括参议木户孝允、大藏卿大久保利通、工部大辅伊藤博文、外务少辅山口尚方等总共四十八人。派遣团成员,政府首脑占去一半,并且又是萨摩、长州二藩的出身居多。而留守政府仅剩西乡隆盛是萨摩藩出身之外,其他大隈重信、江藤新平、坂垣退助、后藤象二郎等都是肥前、土佐出身。明治政府的首脑人员,明显地分成″派遣团″与“留守组″,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由于藩阀意识的作用,″派遣团″与″留守组″的意见对立起来,也就造成了″征韩论″的政争。
双方的意见对立,是″派遣团″一致主张″内政优先论″,而″留守组″却主张″征韩论″用以排除士族的的不满。何以会有″征韩论″?因阴治政府刚刚成立,就马上照会朝鲜,欲树立国交关系。当时朝鲜以清朝为宗主国,如果接受日本"国书″,也就等于承认日本是宗主国,所以加以拒绝。″明治六年政变″的起端,是板垣退助在内阁会议上,提议派兵征韩。西乡隆盛并不表赞同,主张先派出使节与朝鲜沟通。阁议上只有隆盛一人主张出使交涉。可是,“岩仓派遣团″回国,立即停止西乡隆盛的出使,隆盛出使被拒便提出辞呈,其他五位参议也跟他一齐提出辞呈。″留守政府″与“岩仓派遣团″正式分裂,这就是″明治六年政变″说的由来。五位参议中的大隈重信,就是后来创立早稻田大学的首任校长。
″派遣团″中的长州阀逼走西乡隆盛,萨摩阀的大久保利通也和长州阀站在同一战线,是有他的野心。“江华岛事件″发生,长州阀坚持出兵,西乡隆盛反而起来反对,可见他根本不是"征韩论″者。明治七年(1875)长州阀政府也曾派兵征服台湾,这又是怎说是内政优先呢?所以,明治九年(1877),长州阀更派出军舰六艘,由黑田清隆率领威胁朝鲜,逼朝鲜签订″日鲜修好条约″。为此,西乡隆盛非常愤慨,他决心要与长州阀政府分裂。西乡隆盛回到故乡鹿儿岛后,出资兴办私校,招收士族子弟。他们对政府不满,不服从政府的命令,西南俨然像割据时代的藩国。
明治十年(1878),″西南战争″终于发生了。西乡隆盛在西南(九州的西南部)的所作所为,维新政府当然看不顺眼。大久保利通在新政府的立场非常尴尬,他是萨摩阀的人却和长州阀同唱一台戏。所以,他主动派人去说服西乡隆盛,而隆盛却以为是来暗杀他,因此举起白旗起兵。西南军新锐勇猛,一举攻克了熊本。大久保利通代表政府,倾全国之师与他鏖战。政府军的总指挥,派西乡隆盛的弟弟西乡从道担任。一来从道熟悉西南的地形,二来让其胞兄隆盛无法出手。这是大久保利通想出来的苦肉计。大久保亦请出胜海舟作说客,去劝服西乡。可是,胜海舟拒绝大久保的要求,他深知西乡隆盛的为人,并且西乡也是他最尊敬的一个人,他知道说服是无济于事的。
政府军与西南军相搏斗达八个月之久,终于把西南军打败了,西乡隆盛跑到城山,切腹自杀,壮烈牺牲,从此结束了五十一年的生涯。西乡之死,日本国民非常追慕他,全国舆论也对他很同情,西乡的英名闻名遐迩。政府看到这个情形亦不甘沉默,马上发动御用新闻,大大地宣传西乡是″贼臣″的布告。这时候,大久保利通的心里是很痛苦的,他万万想不到西乡隆盛会自杀。他作为政府的中心人物,又是由他下令讨伐西南军的,把一位同乡同出身同奋斗出来的刎颈之交,逼上梁山,最后自杀,良心上总有一点说不过去。他找来同乡萨摩藩的治史家重野安绎,对他说:″西乡的心事,非我莫知。等有一天给你资枓,请你写出西乡的传记吧!″″西南战争″结束的翌年,五月十五日,大久保利通被暗杀于东京的纪尾井坂,暗杀他的是一位崇拜西乡隆盛的青年。大久保在车中,手上正持有一份西乡在他外游时写给他的信。可见,大久保无时无刻是在想念西乡。西乡隆盛虽败在″征韩论″上,却赢得全国国民的追慕。为了纪念他,在东京上野公园有他的銅像,身边带着一条爱犬,面向西南。
(本文笔者为《日本人物群像》一书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