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精读Vol.041:第三回批注精读(8)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为捧茶捧果。又见二舅母问他月钱放完了不曾。熙凤道:“月钱已放完了。刚才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因又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熙凤道:“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批注】王熙凤亲自给林黛玉捧茶捧果,这是因为此时黛玉是刚到的贵客,王熙凤作为荣国府大管家需要尽到对客人的礼仪。王熙凤与王夫人的对话中,则可以看出王夫人才是真正掌权的,王熙凤仍然要对王夫人汇报工作。不过王夫人竟然忘记了家中的缎子情况,王熙凤却能提早为林黛玉预备下做衣服的缎子,这对比之下突出了王熙凤精明能干在王夫人之上。然而,王熙凤更厉害的则表现在,尽管她精明能干,但却却处处不彰显自己的权力,而是给王夫人这个实际掌权者面子,“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中便可以体会出王熙凤对王夫人的“听话”,这样又会办事又听话的人,王夫人怎能不喜欢呢?所以她“一笑,点头不语”。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此时贾赦之妻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邢夫人答应了一个“是”字,遂带了黛玉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油车。邢夫人携了黛玉坐上,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搀了黛玉的手,进入院中。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有。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中请贾赦。一时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再坐一刻,便告辞。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过去。于是黛玉告辞。邢夫人送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批注】林黛玉见完贾母,按照辈分自然就应该去面见两个舅舅了,面见两个舅舅同样按照年龄应当先见大舅舅贾赦,而此时大舅母邢夫人正好在此处,于是便带着黛玉回去见贾赦。从贾母之处到贾赦之处,竟然还要坐车,侧面突出了荣国府占地庞大。此处对荣国府的描绘再次借用林黛玉的视角,这样描写,既让读者与林黛玉一样,体会到初见贾府的感受,同时也体现出黛玉心思细致。

 

【批注】贾赦的住处“小巧别致”,不像贾母“轩峻壮丽”,这也体现出贾赦等人的特点,注重精巧华美而缺乏大气。正室之中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更是暗示了贾赦此人好色的特点。贾赦以身体有恙没有与黛玉见面,其实不一定是贾赦对黛玉的不重视,而更多还是出于贾赦所说,害怕见面后勾起伤感之情。同时,贾赦借下人之口对黛玉的嘱咐和安慰,以及邢夫人挽留黛玉吃晚饭,都还是比较热情的。

 

【批注】这一部分对黛玉的个别细节描写,还可以看出黛玉的知书达理、心思细腻等特点。比如听贾赦下人的传话的时候,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这表达对贾赦作为长辈的尊敬。邢夫人挽留黛玉吃饭,黛玉则以还要见王夫人和贾政的缘由委婉拒绝,可见黛玉思虑周全,心思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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