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沙场,马革裹尸。从卫轻舟决定入行伍的那天起,他就没想过活着回来。
于是,他死在了玉门关。
(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云音透过纱制的盖头,隐隐约约的能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名满江湖的剑客,是庐州厉剑庄的庄主,是她未来所依靠的丈夫。
林仲掀开了她的盖头,递给媒婆,领着她去敬酒。她这时才算真正的看清他,面容清瘦,有着江湖人的那种沧桑。
其实,云音是不在乎他的长相的,她想的很清楚,她嫁的是他的家世,而不是他的人。她所求的,不过是庄主夫人这个名号罢了。
喜堂上多是他的徒弟。一群半大小子挤上前,喊着师傅师母,非要敬酒。
她不会饮酒,却也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突然,林仲指着一个坐在外围的少年说:“你怎么没来敬酒?”
“师母不会饮酒,所以轻舟想让她少饮一杯。”少年小声答道。
“好小子,知道照顾人!”林仲笑道,随后温和的对云音说:
“是我疏忽了,你不会饮酒我都忘了。”
云音低首,笑了笑说:“没事”
“今天是庄主的好日子,大伙儿好好喝一喝,玩一玩!”管家替林仲发话。
云音被他牵着走向后堂。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嫣然一笑,算是对他体恤她的报答。
那一笑,卫轻舟再也未能忘记。
后来的日子比云音想象的还要无趣。
林仲不常在家,就是在家他也只知道研究武学,或是教授徒弟剑法。
她都无所谓,虽是无趣,却也落得自在。她在美如画的厉剑庄后院,弹琴读诗,刺绣烹茶。
前院是林仲徒弟们居住习武的地方,她几乎不去,尽管前院遍植桃花,而她最爱的就是桃花。
草木枯荣,花开花落,她以为她的一生都会这样安静的,有些孤独的度过。
前院飘落的桃花顺着溪水流到了后院,她眉心微蹙。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贰)
“哎,你们听,师母又在弹琴了!”一个徒弟笑道。
另一个徒弟插嘴:“你们说咱们师傅也真是,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师母扔在家里不管,非去江湖上跑!”
“所以师母才寂寞的弹琴呀……”
几个徒弟聚在一起说些荤的素的笑话。
“你们别瞎说!”
“哟!轻舟师弟来了!”
“师母不是我们能议论的,师兄们不要再说了!”卫轻舟明显的不太高兴了。
虽然不服气,可是介于卫轻舟是师傅最喜欢最器重的徒弟,他们也不好得罪。嘀嘀咕咕的走了:
“就你最护她,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卫轻舟听了,心里一惊,接着便是莫名的惶恐。
“我……真的很维护师母吗?”
“我不过是替师傅送过几次东西给她,我不过是爱听她弹琴,至多也就梦见过她几次……”
“我是喜欢她吗?”
他不确定。
从那以后,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习武练剑,在黄昏时分,后院琴声响起之时,细细聆听。
只是他的眼前常常会出现那个美丽却又幽怨的女子,或是抚琴,或是刺绣,或是斜倚围栏,静默沉思。
他也时常回忆起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她还没有和师傅定亲,因她家里清贫,师傅倒常常送些东西过去。那次,师傅得了一个上好的青花瓷瓶,遣他送去。
那天她父母不在,家里静悄悄的。轻舟在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后,便擅自进了小院。
正是雪后不久,小院里还覆着一层雪。院角有一棵红梅树,开的正艳。
她就站在树下,绾着寻常的发髻,不饰珠玉,不施粉黛,披着一件半旧天青色斗篷。仰着头呆呆的似在看花,又似在想什么心事。
他稍稍咳嗽了两声,喊了声:“云姑娘!”
她仿佛恍然惊醒一样,扭头看见捧着青花瓷瓶的他。
“这是师傅送来的!”
“替我谢谢你师傅。”
她仍旧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
她伸手抚摸瓶身。那真是极好的青花瓷瓶,色白花青,釉质温润。
“姑娘用这瓶子插花,这样足不出户就可以观赏红梅了!”
“红梅该配白瓷瓶,而青花瓷不需配任何花,它本就是世间至美之物!”云音淡淡的说道。
听了她的话,轻舟有些讪讪的,道:“姑娘看似很喜欢瓷器?”
“只爱青花瓷而已!”她看着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年,突然笑了。
“你是他的徒弟吧?叫什么名字?”
“我是师傅的第八个徒弟,叫卫轻舟。”
他又抬头看了看她,发现她笑起来真的很美很美。
可是那笑起来很美很美的美人,如今却很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