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女朋友。
龙须粉丝一般的发尾,睡得不齐的刘海,眼睛如同被春日早晨的细雨洗过一样,让人看了不禁一颤想对她轻喊一声——噢,我好像爱上你了。
总是穿一双褐色的牛津皮鞋,长款格子衬衣加上墨绿色的毛织围巾,把鼻子和嘴巴深深埋在其中,这是故意要躲避北京永远停不下来的挟裹着沙子的七级西风。
但她只是我曾经的女朋友。
卡夫卡,或者说KAVKAZ,是我带她去过的一家餐厅。KAVKAZ还有另一种中文译法,即高加索,这一地区是俄罗斯东南欧部分的一个地区,濒临里海。这家餐厅的服务员都是从这地方过来的,又高又壮,气质有点像《这个杀手不太冷》的让雷诺,看上去很凶,其实他们是温柔贴心的熊。
其实她从未吃过这一类的食物,那次来的时候,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桔色的小嘴不断侵蚀桌上的饕餮盛宴,牛舌沙拉、红菜汤、羊肉土豆泥,咸淡刚好,蒜蓉的微辣、法香的清爽和红豆的甜蜜,融化在一起,娇柔地醉在了她的口中。“啊,生活其实很美好!”那天她眯着眼睛对我这样感叹道。
我以为,此刻她开心了,就已经很好了。
恋爱关系中,说不明道不清的是,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女孩在想什么。我本以为冷门的高加索菜系可以给她的生活白墙上钉上一个彩色图钉,好让她随时触摸这面墙时能一下子看到——呀,这个彩色图钉是他给我的记忆呢。
后来的生活里,她却一直抱怨:
今天怎么能吃这些就打发过去了呢?
我感觉我们在一起越来越无聊了!
我现在已经不觉得吃稀奇古怪的餐厅有什么好开心的了。
……
有一部讲新婚夫妇生活的韩国电影里,有句台词是大概这么讲的:“女孩的初恋,不是指她第一个交往的人,而是指她爱的人,一直是最初时候的样子。”
而谁又能保证爱情最初的那个样子成为永恒呢。如果惊喜被当作生活的常态,那它也就不能成其为惊喜了。在每个人的独立时空里,生活的常态,是无聊、无意义,这样才能衬托出非常态的意义所在。
后来我独自又去了一次卡夫卡,没料到它竟彻底消失了。
卡夫卡,你就带着和她的记忆一起飘去遥远的里海吧。想念你的味道,但我一点也不想念她,那个永不满足、永远需要初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