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坎坷记愁(下)
相传《浮生六记》是清朝杨引在苏州不起眼的书摊上发现其残稿,遗憾的是,六“记”中的后两记已佚,那余下的两记好故事也因此与世隔绝,不知花落谁家,也不知淹没在哪方黄土。
若说昨天的坎坷记愁看了让人不忍卒读,那今天的记愁便是大悲大恸。
真是应了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芸娘的身体已是病入膏肓,而家里却薪水不继,无钱治病,为了妻子,沈复再一次踏上借钱的旅途,怕妻子担忧,于是他“佯为雇骡以安其心,实则囊饼徒步,且食且行。向东南,两渡叉河,约八九十里,四望无村落。”揣着干粮,步行八九十里路,所有的艰辛均瞒着病重的妻子。而苍天似乎就喜欢与好人作对,归来时芸娘已是日薄西山,朝不保夕,曾经的伉俪如今一个奄奄一息,一个捉襟见肘,弥留之际,芸娘呜咽而言,“人生百年,终归一死。今中道相离,忽焉长别,不能终奉箕帚、目睹逢森娶妇,此心实觉耿耿。”我这一生有幸与你沈郎相守,哪怕情深缘浅,只能陪你到二十三岁,我也知足了,只是没办法陪你厮守下去,共度艰难岁月,也不能亲见我儿逢森娶妻生子,这是我做母亲最大的遗憾,卿自当另娶新妇相伴余生,这样我黄泉碧落走的也安心。“愿君另续德容兼备者,以奉双亲,抚我遗子,妾亦瞑目矣。”读到这句话,作为一个读者,尚觉得芸娘能说出这番话真是胸襟磊落,不亚于一般男儿。而交代完最后的遗言,一句“来世”将要说出口,便蓦然与世长辞,时年二十三岁。
“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
多情如沈复,痴情如芸娘,一双曾鸾凤和鸣的夫妻从此阴阳两隔,你先走一步,留我在这世惶惶不可终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此后一切艰难都要我一人面对,就像演尽一出传奇戏剧般,无论是头七于房内置亡妻旧物以盼与其魂魄相见,还是后来经历的慈父见背,小儿离世,家道中落,手足相欺,种种皆是,如同戏场上演着一出无人相和的戏,做工考究的老旧唱片里放着的俗套唱词一样,沈复在这经历了太多的人生起伏,悲惨到令人难以置信,这得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接受得了这些人间悲剧悉数压身。
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余下的两卷早已于清代遗失,而那两卷里,又记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剧故事。佚贰卷,如遗珍宝。沈复和芸娘是有情怀的人,读着这样一部自传故事动情的你我何尝不是情怀中人?
沈复芸娘,我们明日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