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不到50岁就做了姥姥,那个年代应该不罕见。而我就成了姥姥家长大的孩子,这也不罕见。
姥姥必备技能之一:讲故事。小时候总觉得姥姥有讲不完的故事,可是我一个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清醒地等着故事的后续,姥姥逐渐睡去。长大后才知道,姥姥的故事不是讲不完,没有故事讲的时候,姥姥就自己编,所以,我的姥姥是创作型人才。哦,对了,后来我大了点儿,姥姥睡前就带着我背九九乘法表。
姥姥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该有的规矩一个都不能少——吃饭不能发出声音;不可以大笑;拿筷子必须要用右手;姥姥曾经因为一块儿糖打过妈妈和小姨,还因为妈妈不小心端翻了一盆饭,要求妈妈重新做,姥姥说虽然穷,也心疼粮食,但是也不单是心疼粮食,更是不想惯着孩子;姥姥为了改掉妈妈和小姨挑食的毛病,会连续只做她们不爱吃的,不吃就只能饿着。
姥姥大概也是双标的厉害,说着不惯孩子,对我们可是没少惯着。虽然我一直都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但其实我并不省心,挑食、吃饭慢,可愁坏了姥姥,换着花样做东西给我吃,至于吃饭慢,真是磨坏了姥姥的急性子,可依旧拿我没有办法,而我的吃饭速度,怕是这辈子也很难提升了。我打小就不是个能熬夜的,所以经常写着写着作业就睡着了,一不小心,灯就会亮大半夜,姥姥总以为我是真的挑灯夜读到深夜,心疼的很,心疼电费,更是心疼我,但她不知道的是,只有灯是醒着的,我早已经睡了好几觉了。
姥姥对吃食也是极讲究,就连简简单单的西红柿炒鸡蛋也可以做的很美味。姥姥在饭店做过兼职,所以也算是正经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了。姥姥的辣白菜当属一绝,不比韩国的逊色,我曾经和姥姥讨要过方子,老师是有极认真地教授,可是学生我一直都没有认真记着,此后再也吃不到了,即使有一天我寻着记忆仿了出来,也大不会是那个味道了,姥姥对面食也是极擅长的。我始终是个贪睡的,现在是这样,从前也是。每到早上都会赖到不能再赖才起床洗漱,剩下吃早饭的时间自然少的可怜,每每这个时候姥姥都会苦口婆心劝我多吃点儿。如今我的早餐已是极简单了。(说到早起,其实姥姥平时说话声音很大的,但是每天早上姥姥的叫早服务都是小心翼翼、极具温柔的。)
姥姥好强,向来是自给自足,或许也是生活所迫。我记忆里的姥姥永远是忙碌的。早晨早早地起床,做饭,做家务。姥姥绝对是事业型女性,妈妈总是吐槽姥姥家里乱糟糟的,姥姥其实是真的忙事业忙到顾不到收拾家里。比如,姥姥最大的事业就是菜园子,凡是可以自己种的,都能在姥姥的菜园子里找到,自己吃不完的就拿到菜市场摆摊儿,属于给钱就卖的那种;姥姥的事业还有去山上采野菜,姥姥说喜欢满山遍野地跑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和姥姥一起择菜,然后看着姥姥把择好的野菜晒满了整个院子;姥姥似乎总能找到各种赚钱的法子,小的时候最喜欢在姥姥编的草帘子上玩儿,姥姥在前面编着,我在后面玩儿;似乎就没有姥姥做不到的,姥姥养过鸡鸭鹅,我是看到过小鸡破壳的呦,姥姥也养过大型动物——猪,那个时候猪食是要自己做的,还养过小兔子,没养好,生病都死掉了,至于猫猫狗狗的,那就不在话下了。
姥姥爱钱,大概是穷怕了,那个时候的钱真的都是一分一厘攒起来的。姥姥对自己抠,能省则省,对我们是从来不曾抠过的,姥姥说,想吃什么就说,我也不会买,也不知道什么好吃,都是看别人买什么我就买什么(这大概和姥爷喜欢给我们买糖葫芦如出一辙);姥姥经常一边嗔怪着我们浪费,一边又给我们做着好吃的。
姥姥不服输,不仅工作要做得很好,其他的也不能落下,姥姥50多岁学骑自行车;还跟我学过英文字母,不说记了多少又忘了多少,至少是学过的;姥姥写毛笔字用的墨是那种需要砚台磨的,虽然姥姥读书不多,只有几年小学的经历,但是我相信,姥姥是个好学并努力上进的好学生。
姥姥总有各种生活小技巧。比如黑龙江的冬天很冷,虽然有火炕,也需要在睡前先把被窝捂热了,姥姥捂被窝的神器是“炸弹”——也就是装了热水的瓶子。姥姥说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所以我看到的姥姥永远都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永远都是积极向上的。小时候姥姥经常带着我们踢毽子、跳大绳。也许,这都得益于姥姥的爱好,姥姥热爱唱歌,真的是热爱。姥姥年轻的时候就爱戏曲,那个时候流行的都是各种国粹。后来姥姥紧跟时代,学着唱流行歌曲。姥姥有个歌本,里面是姥姥手抄的歌词,后来还有标着音符的,还有在老年活动中心领到的打印版。姥姥不仅爱唱歌,还喜欢扭秧歌、太极扇。老年活动中心是姥姥的乐园。
姥姥很坚强,好像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打倒她。姥姥年轻的时候腹腔大出血,差点儿没命,姥姥总说感谢人民解放军感谢共产党,当时急需要用血,是三位军医给姥姥献了血;姥姥第二次手术是10多年前,膝关节置换(那时候爸爸还在),据说姥姥手术后在病房给大家唱歌,只有在妈妈给她做康复训练的时候边说着妈妈心狠,边忍痛坚持;接下来是5年前,姥姥病了,大面积脑梗,再也不能自由跑跳,就连自己站起来都很困难,也从此失去了唱歌的能力。
姥姥说,不想吃饭也得吃,得逼着自己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