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读高尔基的《母亲》记忆犹新。书里的母亲是革命的,而我所说的母亲是天底下最朴素、善良、痴爱儿子的母亲。
母亲以胖为美,为好。但她膝下几个子女全都清瘦,形似上海滩的瘪三,甚为憾事。母亲心有不甘,总想趁我回家,恨不得一天就喂成一个胖子。子女瘦,她好像是自己过错似的,于是千方百计变着花样弄吃的,拼命要我多吃。母亲最喜欢唠叨的是“你这个工人白当了,吃国家粮吃成叫化子了。你看队上的XX、XX当农民,个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精气神好得很,哪像你们几个哟!”母亲如此说,我也不便顶撞她,笑着解释“胖有胖的理由,瘦有瘦的好处。俗话说千金难买老来瘦,只要没病,瘦一点没啥关系。城里许多人不吃不喝,还拼命减肥呢。”母亲一听,便反驳,说“城里人是吃了饭没事干。有时间跳舞、爬山、跑步呀,何不去多劳动,干农活?”母亲勤劳一辈子,对干农活有很深的感情,三句话不离本行,她哪里知道城里的情况。
母亲每次打电话叫我回来,喂胖儿子的“计划”都很吓人。如早上吃面,要放半斤斩碎的瘦肉,四个鸡蛋,差不多两大碗。我早餐平常吃一碗米粉就很饱了,现在回家要吃两大碗,哪里吃得下!但母亲很坚决,又不好拂她的意,只得强咽下,有时实在吃太多,胃反抗厉害,食物不断往上涌,呕吐状明显,只好拼命忍住,眼泪都憋出来了。回去一次母亲都要杀个四、五斤的鸡,放到一个铁锅里先用大火炖,后用纯火煨,要炖几个小时,并加当归、党参之类补品。本来不喜欢吃鸡,但在母亲看来天下第一补品非鸡莫属,或许因鸡、猪肚都是农村产妇主要补品,故天下第一补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确实,农村自养土鸡,又是柴火炖的,香喷喷,脆生生,又香又甜,油而不腻,很“勾引”你的味觉,可惜我不是很喜欢。母亲喂胖儿子心切,吃中饭时拼命往你碗里夹鸡腿、鸡胸、鸡爪,好像我是正在成长,正需补身子的少年似的,望着满碗鸡肉,心生畏惧,食欲在一点一点消退,可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容不得“半点”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发狠啃下去。母亲最大的享受和快乐就是看着我吃鸡的“苦相”,知儿莫若母,她就是认为我太挑食,太斯文,才如此“瘦骨嶙峋”(在她看来可用此词形容,其实体重一百多斤,接近120斤不算太轻),所以必须改变饮食习惯。八旬老母心里着急啊!她觉得自己来日不多,如果在有生之年未把这个离她最近的儿子喂胖,她会无颜见那边的父老乡亲,会死不瞑目的!
几次试图同母亲沟通,说明“胖”或“瘦”有天生成分,遗传基因起作用,不完全是吃的原因,但母亲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这一套理论,且认为是歪理邪说,是为自己挑食少食找借口,因为她喂猪喂鸡都喂得很肥的,同样的道理,岂有人喂不肥的?所以她经常骂媳妇,说这个死妹子不给她儿子吃好的,把她儿子“磨”瘦了,母亲是真的心痛儿子的瘦,甚至心痛得眼泪扑簌簌直掉下来。见过哭的,也没见过因为儿子瘦而流泪的!每次看到母亲流泪,心里特别感动,不由得想起毛阿敏唱的《天之大》来,“妈妈 月光之下 静静地 我想您啦 静静躺在雪里的牵挂 妈妈 你的怀抱 我一生爱的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