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段里的“岘山碑”和“邑人竖堕泪之碑”说得是同一块碑。三国时襄阳属于魏晋,守将羊祜功劳很大,官封太傅,保境安民,恩泽很厚。他平时喜到这岘山游玩,去世之后,百姓记着他的惠爱,在这岘山上起了这座羊太傅庙,立碑纪德。众百姓见到此碑,想起他生平的好处,往往失声痛哭,因此这碑称为‘堕泪碑’。
羊祜守襄阳之时,和他对抗的是东吴大将陆逊的儿子陆抗。羊祜派兵到东吴境内打仗,割了百姓的稻谷作军粮,一定会赔钱给东吴百姓。陆抗生病,羊祜送药给他,陆抗毫不疑心的便服食了。部将劝他小心,他说:“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服药后果然病便好了。羊祜人品高尚,敌人也敬重他,及其死时,连东吴守边的将士都大哭数天。
堕泪碑是为公德而堕泪,“智伯恩深,国士吞变形之碳”则完完全全是一场私恩。
资治通鉴开篇就是三家分晋,而全书第一个反面角色就是智伯瑶。其时,类似周室的衰微,晋国的实权早已旁落到韩、赵、魏、智四家大夫,智氏更是一枝独秀,大有一统晋国之势。当智伯瑶继承家业后,伺机联合韩魏两家发兵攻打赵氏。赵家当家的赵襄子退守晋阳(今太原),眼看被智伯瑶水淹破城之际,手下的门客在最后关头成功以“赵氏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的主题说服策反了韩魏两家,临阵反水,夜袭杀死了智伯瑶。三家反攻智氏,平分其土地、夷灭其族人,进而一不做二不休连傀儡晋出公也干掉了。
对于智伯瑶的失败,司马光给了一个很儒家的解释:“才有余而德不足”,前前后后历数了他的各种不堪。但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看的,他的家臣豫让深感智伯瑶的恩遇,决心刺杀赵襄子复仇。第一次失手被擒后,赵襄子认可豫让的忠义,没有追究就释放了他。豫让用漆涂身,弄成一个癞疮病人,又吞下火炭,弄哑嗓音,自残身体伺机再度行刺。
有一次,机会来了,豫让事先埋伏在一座桥下,准备在赵襄子过桥的时候刺杀他。赵襄子的马却突然惊跳起来,使得豫让的计划又再次失败。捉了豫让后,赵襄子责备他说:“你以前曾经在中山氏手下工作,智伯瑶消灭了他们,你不但不为他们报仇,反而投靠了智伯瑶。那么,现在你也可以投靠我呀,为什么一定要为智伯报仇呢?”豫让说:“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赵襄子听了非常感慨,便说:“你对智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我,也放过你好几次。这次,我不能再释放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豫让自忖必死,就恳请赵襄子“然愿请君之衣而击之,焉以致报雠之意,则虽死不恨”。赵襄子答应了这样的要求,豫让拔剑,连刺了赵襄子的衣服三次,然后就自杀了。
虽然也有方孝孺的《豫让论》认为他不能“扶危于未乱,而捐躯于既败者,不足以当国士”,但总体上说后世主流评论还是相当认可豫让的士为知己者死的精神的,哪怕只是因为一场私人的恩遇,哪怕是当事人未见得是正面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