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离不开阅读,不过阅读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并不是说只要识字就会阅读。错误的读书方式,不但减损读书的效率与乐趣,甚至还会危害到我们的思想健康,找到适合自己又有效的读书方式才是正途。
以下十几位名家,他们是创作者,同时也是资深的读者。每个人的习惯和性情都不一样,可能没人能指导我们读书,不过,通过前人分享的阅读经验,或许可以让我们在读书这件事上有所收获和领悟。
弗朗西斯·培根 Francis Bacon,1561-1626年 英国哲学家、散文家
孤独寂寞时,阅读可以消遣。高谈阔论时,知识可供装饰。处世行事时,知识意味着才干。懂得事务因果的人是幸运的。有实际经验的人虽能够处理个别性的事务,但若要综观整体,运筹全局,却唯有学识方能办到。
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认识事物原理。为挑剔辩驳去读书是无聊的。但也不可过于迷信书本。求知的目的不是为了吹嘘炫耀,而应该是为了寻找真理,启迪智慧。
书籍好比食品。有些只须浅尝,有些可以吞咽,只有少数需要仔细咀嚼,慢慢品味。所以,有的书只要读其中一部分,有的书只须知其梗概,而对于少数好书,则应当通读,细读,反复读。
米歇尔·德·蒙田 Michel de Montaigne:1533-1592年 法国思想家、作家
与书本的交往伴随着我的一生,并处处给我以帮助。它是我的老境和孤独中的安慰。它解除我的闲愁和烦闷,并随时帮我摆脱令人生厌的伙伴。它能磨钝疼痛的芒刺,如果这疼痛不是达到极点和压倒一切的话。为了排遣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惟一的办法是求助于书籍,书很快将我吸引过去,帮我躲开了那个念头。然而书籍毫不因为我只在得不到其他更实在、更鲜活、更自然的享受时才去找它们而气恼,它们总是以始终如一的可亲面容接待我。
思考与阅读会对人的精神产生不同的影响,其差别之大令人难以置信。因此,这就愈发加大了人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的思想差异――因为天性的不同,导致有的人热爱思考,有的人喜欢阅读。阅读是把某些外来、异质的思想强加于我们的头脑,这些思想与我们的精神是不相吻合的,就像印章强行在石蜡上留下印记一样。因此,我们的头脑就承受了完全来自外在的压力,一会儿思考这个,一会儿考虑那个,既非出于本能,亦非因为喜欢。
大量的单纯的阅读会使我们的精神丧失灵敏性,就像是一根弹簧连续不断地受到重压就会推动弹性。如果一个人不想动脑思考,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一旦空闲了就拿起一本书。这就解释了何以博学多识常使很多人变得比原来更加愚蠢麻木,并阻碍他们的作品获得成功。正如蒲柏所说,他们始终是:不停地阅读别人,却从来不会被别人阅读。
学者是成天阅读、研究书本的人。而思想家、天才,以及那些照亮世界、推动人类发展的人,则是直接运用世界这本大书的人。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 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5年 英国小说家、戏剧家
养成阅读的习惯,使人受益无穷。很少体育运动项目能让你在过了盛年之后仍然能够坚持不辍,获得满足,而游戏往往需要寻找同伴一起来玩,阅读就没有诸如此类的不便。书随时随地可以开始读,有要紧事必须立即处理时,又能随时放下,以后再接着读下去。在今天这快乐的时代里,公共图书馆给予我们的娱乐就是阅读,何况普及本价钱又如此便宜,买一本来读也不难。养成阅读的习惯,就等于为自己筑起一个避难所,生命中有任何灾难降临的时候,往书本里一钻,是个好办法。不过,我指的灾难,并不包括饥饿的痛苦和失恋的悲哀,这两者光靠读书是缓解不了的。然而,身边放五六本精彩的侦探小说,手捧一个热水袋,却能使人不在乎患了重感冒。要是我们被迫去读那些令人厌倦的书,又怎能养成为阅读而阅读的习惯呢!
约瑟夫·布罗茨基 Joseph Brodsky:1940-1996年 俄裔美国诗人、散文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一个人的诗读得越多,他就越难容忍各种各样的冗长,无论是在政治或哲学话语中,还是在历史、社会学科成小说艺术中。散文中的好风格,从来都是诗歌语汇之精确、速度和密度的人质。作为墓志铭和警句的孩子,诗歌是充满想像的,是通向任何一个可想像之物的捷径,对于散文而言,诗歌是一个伟大的训导者。它教授给散文的不仅是每个词的价值、而且还有人类多变的精神类型、线性结构的替代品、删除不言自明之处的本领、对细节的强调和突降法的技巧。尤其是,诗歌促进了散文对形而上的渴望,正是这种形而上将一部艺术作品与单纯的美文区分了开来。无论如何也必须承认,正是在这一点上,散文被证明是一个相当懒惰的学生。
鲁迅
1881-1936年 中国思想家、作家
我想,嗜好的读书,该如爱打牌的一样,天天打,夜夜打,连续的去打,有时被公安局捉去了,放出来之后还是打。诸君要知道真打牌的人的目的并不在赢钱,而在有趣。牌有怎样的有趣呢,我是外行,不大明白。但听得爱赌的人说,它妙在一张一张的摸起来,永远变化无穷。我想,凡嗜好的读书,能够手不释卷的原因也就是这样。他在每一叶每一叶里,都得着深厚的趣味。自然,也可以扩大精神,增加智识的,但这些倒都不计及,——计及,便等于意在赢钱的博徒了,这在博徒之中,也算是下品。
梁实秋:1903-1987年 中国散文家
那么读什么书呢?这就要看各人的兴趣和需要。在学校里,如果能在教师里遇到一两位有学问的,那是最幸运的事,他能适当的指点我们读书的门径。离开学校就只有靠自己了。读书,永远不恨其晚。晚,比永远不读强。有一个原则也许是值得考虑的:作为一个道地的中国人,有些部书是非读不可的。这与行业无关。理工科的、财经界的、文法门的,都需要读一些蔚成中国文化传统的书。经书当然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史书也一样的重要。盲目的读经不可以提倡,意义模糊的所谓"国学"亦不能餍现代人之望。一系列的古书是我们应该以现代眼光去了解的。
林语堂:1895-1976年 中国作家
那个没有养成读书习惯的人,以时间和空间而言,是受着他眼前的世界所禁锢的。他的生活是机械化的,刻板的;他只跟几个朋友和相识者接触谈话,他只看见他周遭所发生的事情。他在这个监狱里是逃不出去的。可是当他拿起一本书的时候,他立刻走进一个不同的世界;如果那是一本好书,他便立刻接触到世界上一个最健谈的人。这个谈话者引导他前进,带他到一个不同的国度或不同的时代,或者对他发泄一些私人的悔恨,或者跟他讨论一些他从来不知道的学问或生活问题。一个古代的作家使读者随一个久远的死者交通;当他读下去的时候,他开始想象那个古代的作家相貌如何,是哪一类的人。孟子和中国最伟大的历史家司马迁都表现过同样的观念。一个人在十二小时之中,能够在一个不同的世界里生活二小时,完全忘怀眼前的现实环境:这当然是那些禁锢在他们的身体监狱里的人所妒羡的权利。这么一种环境的改变,由心理上的影响说来,是和旅行一样的。
冯友兰:1895-1990年 中国哲学家
中国有句老话说是“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意思是说,一部书上所写的总要比写那部书的人的话少,他所说的话总比他的意思少。一部书上所写的总要简单一些,不能像他所要说的话那样哕嗦。这个缺点倒有办法可以克服,只要他不怕哕嗦就可以了。好在笔墨纸张都很便宜,文章写得罗嗦一点无非是多费一点笔墨纸张,那也不是了不起的事。可是言不尽意那种困难,就没有法子克服了。因为语言总离不了概念。概念对于具体事物来说。总不会完全合适,不过是一个大概轮廓而已。比如一个人说,他牙痛。牙是一个概念,痛是一个概念,牙痛又是一个概念。其实他不仅止于牙痛而已。那个痛,有一种特别的痛法,有一定的大小范围,有一定的深度。这都是很复杂的情况,不是仅仅牙痛两个字所能说清楚的,无论怎样罗嗦他也说不出来的,言不尽意的困难就在于此。所以在读书的时候,即使书中的字都认得了。话全懂了,还未必能知道写书的人的意思。从前人说,读书要注意字里行间.又说读诗要得其“弦外音,味外味”。这都是说要在文字以外体会它的精神实质。这就是“知其意”。司马迁说过:“好学深思之士,心知其意。”意是离不开语言文字的,但有些是语言文字所不能完全表达出来的。如果仅只局限于语言文字。死抓住语言文字不放,那就成为死读书了。死读书的人就是书呆子。语言文字是帮助了解书的意思的拐棍。既然知道了那个意思以后,最好扔了拐棍。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得意忘言”。在人与人的关系中,过河拆桥是不道德的事。但是,在读书中,就要过河拆桥。
朱光潜:1897-1986年 中国学者
读书要有中心,有中心才易有系统组织。比如看史书,假定注意的中心是教育与政治的关系,则全书中所有关于这问题的史实都被这中心联系起来,自成一个系统。以后读其它书籍如经子专集之类,自然也常遇着关于政教关系的事实与理论,它们也自然归到从前看史书时所形成的那个系统了。一个人心里可以同时有许多系统中心,如一部字典有许多“部首”,每得一条新知识,就会依物以类聚的原则,汇归到它的性质相近的系统里去,就如拈新字贴进字典里去,是人旁的字都归到人部,是水旁的字都归到水部。大凡零星片断的知识,不但易忘,而且无用。每次所得的新知识必须与旧有的知识联络贯串,这就是说,必须围绕一个中心归聚到一个系统里去,才会生根,才会开花结果。
费利特·奥尔罕·帕慕克 Ferit Orhan Pamuk:1952- 土耳其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作家的进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读好书。但认真阅读并不意味着慢慢读,细细读,眼睛脑子都扎到书本上:自己完全沉浸在书中。因此,我们一生中只会对少数几本书情有独钟。打造最为精致的私人书房,会让自己藏有不少彼此争雄竞胜的书,书之间的争忌会给富有创造力的作家徒添忧郁。福楼拜说得不错:如果一个人足够认真地读上十本书,他就能成为一个圣人。大多数人通常做不到这一点,因此转而收藏书籍,炫耀他们的书房。因为我所生活的国家几乎没有书和图书馆,所以我至少有借口拥有自己的书房。我书房中的一万二千卷书促使我严肃地对待我自己的作品。
村上春树 Murakami Haruki:1949- 日本小说家
为什么如此不读书了呢? 完全是因为用于读书的时间减少之故。总之被读书以外的活动占去了不少时间,致使能够读书的时间相应减少。例如跑步每天一个半至两个小时,听音乐两个小时, 看录像带两个小时,散步一小时……如此算计起来,安安静静沉下心读书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出于写作需要,每月倒也如醉如痴地看上几本,但与此无关的书老实 说近来压根儿没看,很伤脑筋。
不过我想,陷入这种状况乃至倾向的人决非我一个。近来年轻人之所以不怎么读书了,我猜想原因恐怕同样在于把大比例的钱、时间和精力花在了读书以外的丰富多彩的活动上。我年轻那阵子——这么说好像马上成了老头儿——总体上剩余时间颇多,比较容易产生读书的心情:没办法,看本书吧! 当时没有录像带,唱片相对较贵买不了多少,体育活动不像现在这么兴盛,时代气氛也偏重理性,不把某种书籍看到一定数量容易被周围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