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那时候苏黎到底还是年轻,所有事情还会跟程依依商量。
以森返校的那天下午1点,苏黎和程依依约在奶茶店见面。
“你真的没有过来啊?!”程依依拍着桌子大呼小叫,“不是吧你?!”
“你坐好,”苏黎拉了拉依依,“我爸犯病了,我给他找药,就耽误了出门的时间,想着要不就算了。”苏黎垂了垂眼,低头啜了一口奶茶。
“你就给自己找借口吧,你家到这奶茶店也就几分钟的路,你要跑跑不就行了。你就是不敢见他!”依依斩钉截铁地说,一脸恨铁不成钢。
和依依是高二分科后才认识的,迅速成为好朋友的不久就叫依依看出了苏黎的真心。那裹在重重冰山后的真心。
“不是借口。”苏黎底气不足地反驳。
依依没有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阿黎,你这样下去不行啊。”
“我知道,”苏黎看着窗外,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行人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苏黎微微眯了眯眼。
依依又重重叹了口气。“他下午2点的火车?”
“嗯。”
“我们去车站吧,”依依站起身来,“去送他。”
“不了吧,”苏黎扭过头看着依依,“这时候去干嘛?况且也快赶不上了,都1点30过了。”
“去,”依依拉起苏黎,“走。”
结果还是去了车站,躲在一大盆盆栽植物的后面,看见他在火车站前和家人道别。依依要拉着苏黎上前,苏黎固执地掰住墙角,宁死不再往前迈出一步。依依恨恨地跺了跺脚,瞪了不成器的苏黎一眼,自己走上前去和蒋以森说话。
“嗨,蒋以森,”依依欢快地上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蒋以森的同学,我叫程依依,来车站送同学返校,没想到碰到蒋以森,就过来打个招呼。”
以森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看见他爸妈和姐姐已经笑眯眯地和这个叫程依依的女生聊开了。看着她神采飞扬地和爸妈聊天,突然想起来她就是那个经常和苏黎跟在自己身后的女生,托她的福,冰山苏黎有时也会有融冰微笑的时候。
以森朝程依依过来的方向望过去,果不其然,那盆栽后面跺脚的不是苏黎还有谁。以森笑了起来,引来蒋妈妈的诧异,“以森,笑什么,妈妈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
“不是,同学来送我,我开心嘛。”以森笑着摸摸鼻头。
依依偷偷一笑,我程依依出马,岂会不成事。
最后是以森和依依一起劝着家里人先离开。他们前脚刚走,依依就冲过来拉着苏黎过来,留下一句“你们慢聊”就闪人了。
真是溜得比兔子还快。苏黎无奈地想,这下要跟他说什么呢。虽是苦恼着,却依旧挡不住心里阵阵翻涌上来的喜悦。
“我马上就要进站了,不然赶不上车了。”以森看着眼前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女孩,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的时候就只顾着看自己的脚尖。
“哦,”苏黎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搬出一句“一路顺风。”
“我们同学加同窗有4年吧?”
“嗯?——嗯。”
“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了,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真够伤我心的。”以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没有,”苏黎下意识地反驳,“我……”然后发现自己是真的找不到理由或者叫借口。
“那以后打你电话可要接啊,”以森看着她,加上了一句,“4年同窗啊。”
“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只好答应了。
两天之后,刚上火车的苏黎接到了他的电话,那时虽然春运高峰已过,但车厢里人潮汹涌,吵杂烦躁。刚千辛万苦把行李放上行李架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听见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是他。
苏黎正想着就这样当作没听见吧,又想起了两天前才答应过他会接他的电话。只好心里默默地念一遍“4年同窗”,才慢慢地摁下接听键。
“喂。”
“喂。是我。”
当然知道是你啊。
“现在在车上了吧?”
“嗯。”停顿了两秒,“你怎么知道?”
“从家里到你们学校就那么一趟车,上网一查就知道了。”
“哦。”
“……”
没有听见对方说话,苏黎也没有开口。过了很久,久到苏黎以为他挂了,拿下手机一看,确实显示的正在通话中。没有什么好说得,便一直等着对方开口。
以森一直努力地想说点什么,可是说点什么呢。因为担心再不开口,她就要挂掉了,只好说了一句,“怎么不说话?”
“诶?”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苏黎吓了一跳,“要说什么?”
“说说你的大学吧。”
“……”苏黎停顿了一下,没有开口,大学,有什么好说的呢,“还好啊,就那样。”苏黎看着窗外,车已经开动了,这次离家,又得半年才能回来了。
“怎么会呢?”以森从教室走到走廊角落里,倚靠在墙上,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大学挺好玩的吧?”
“还好,”苏黎垂了垂眼,“我行李还没有弄好,先挂了。拜拜。”不等以森开口,苏黎就挂了电话。缓缓落下的手碰着了学生证,苏黎挪开眼。
以森看着手机显示通话结束,看着手机的屏幕暗下来,苦恼地一笑。她冷漠这一点倒是没变。
再接到他的电话是在白色情人节那天,那时候苏黎还不知道有白色情人节一说。据说白色情人节是专为在2月14日情人节接受了巧克力的人可以回礼准备的节日。
2月14日的情人节,还在家里的苏黎接到了同年级男生的电话。是一个叫陈思源的男生。
陈思源是英语专业的佼佼者,上到老师,下到同学都很喜欢的天之骄子,参加了数不清的演讲比赛,得了数不清的奖杯奖状,还是院里大小活动的主持人。长得也确实很对得起观众。
他说,“苏黎,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的苏黎很是吃了一惊,和他并不熟,也没什么交集。
“不要。”抢在陈思源说话前,苏黎简单说了两个字便挂了电话。
回校以后苏黎都尽量避免见到陈思源,虽然这事没有别人知道。但再怎样避免,还是会碰到。碰到的时候苏黎还是不说话,陈思源只能无奈地看着她走远。
3月14日的晚上,大概是托情人节的福,教室里没有几个人上自习,苏黎这一天晚上的自习上得很是畅快,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便看到陈思源站在教室门口冲她招手。
苏黎走过去,这次好像躲不掉了,“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苏黎,”陈思源似乎有点无奈,“你用不着躲我,我又不是鬼……”
他话还没说完,苏黎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看,是蒋以森。
苏黎是下意识就接了起来,“喂。”说着,苏黎指了指手机,走到了走廊的角落。
陈思源看着她一接起电话,神情立刻就有了变化,眉眼暗了暗,想到她一贯的躲闪,转身走了。
苏黎是知道陈思源走了的,他一走,她才有精力来和以森说话。
今天她一反常态,很快就接了电话,以森正奇怪,却听见她说了一声“喂”就再没出声。以森配合着她,也没有开口。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苏黎开口便觉得这句话真是熟悉。
“没有事儿就不能找你了,”以森嘴角有点涩。
听见他这样说,苏黎才觉得自己似乎是说得有点过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以森心里稍稍好受点,“今天没有活动?”
“什么活动?”苏黎不解。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啊,传说中在2月14号情人节收到礼物的一方回礼的日子。”
“不了解,也没有兴趣。那你呢?今天有什么活动?”
“我啊,也没有。”说这话的时候,以森嘴角是带着笑的。
这头的苏黎仿佛能感受到那头的人的心情,心里也不禁有点雀跃。
从那天以后,每隔几天便会接到他的电话。一开始大多是他说她听,她偶尔回几句,再后来,她也会试着开始找话题,说室友,说外教。但是说得不多,以森一一听着,记在心里。但是在五一的前一周,他开始打不通她的电话,打过去永远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不放心,定了机票,准备假期过去看看。上飞机前,他拨过去,这一次有人接。
“苏黎?”他急急地开口
“是我。”
听见是她的声音,以森略略放了心,“前几天我打你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哦,我手机在公交车上被人偷了,今天才补办的卡。”
“是这样啊,”以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可救药。
他还是上了飞机,下了飞机也没有和她打电话,打了车,直奔她学校。
楼下阿姨来敲门说有人找的时候,是下午4点,苏黎正躺在床上补觉,最近办公室有点忙,苏黎每天都帮忙到很晚。想着大概是一起工作的男生,换了件衣服就匆匆下楼了,心里嘀咕着怎么不先打电话,直接跑到女生宿舍来找人。
下楼了,却傻了眼。
“你怎么,来了?”苏黎有点不相信,揉了揉眼睛,却还是看见他站在对面笑,笑得满面春风。
“我过来玩啊,怎么?不打算接待我?”以森很满意她的表情。
以森待了3天,苏黎像室友招待朋友一样招待他。她带着他沿着海边转了一圈,带他去吃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麻辣香锅,两个人吃到汗水直流,也带他去了F大。他说,本来他是想上F大的,却上了Z大。她都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也给他拍了照片,像所有来玩的人一样,让他在标志建筑物前比剪刀手。他居然照做,看起来傻傻的。他要拍她,她不愿意,说自己不上镜。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他还是拍了一张。
她站在海边,一手牵着裙角,一手撩起海风吹起的发,对着远处的海鸥微微笑着,裙摆和黑发在她身后飞扬。
那张照片,他一直珍藏在钱夹里,从没有拿下过。
可惜两个人没有合影。
临走前,她去机场送他,他送了一个礼物给她,让她回去的时候再打开。她本不想接,他说就当是你招待我的谢礼,她便接下了。
回去的时候,她打开盒子,一层又一层,打开到第五层,才发现,里面端端正正地躺着一枚戒指。
只是一枚很简单的银戒,简单的一个圈。她爱不释手,却拿起又放下。
他说他在家里等她。他说暑假一起去凤凰,去那个边城里美轮美奂的小镇。
她打了个电话给依依。
依依说,既然他都表示得那么明显了,阿黎,你就放过自己,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吧。
放下电话的苏黎坐在床上,蜷着腿,抱着膝,很久都没有挪动一下。
苏黎换了号码,暑假也没有回家,留在学校帮助老师打理新生入学的各项事宜。升入大二,学业也渐渐繁忙起来,加上还有学生组织里的事情,苏黎每一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忙到和依依打电话的频率也减少到一月一次。
依依说她顽固,不可救药。
苏黎也只是闭了闭眼,睁开眼,又是冷漠的苏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