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有一种相遇,止在遇过就好,我没想过要上前打招呼。

我一直很不喜欢搬家,大约是小时候跟着爸妈到处跑,住过很多地方,搬过太多次家的缘故。我一直都很渴望拥有自己的一个稳固的家,日子过得慢一点,不必太慌张。

看电影的时候,可羡慕那些从小在一个地方长大的女生,房子住了很多年,爸妈就在那里工作,街角转弯青梅竹马就住那里,有一个小院,花朵冒出围栏,从小看到大,也不觉得腻。

这也是当初我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苏州的缘故,可人骨子的喜新厌旧和世事无常,让人身不由己。半年不到,我收拾了自己在苏州的所有家当,处理掉还没到期的出租房,提了一个跟随很久的陈旧小皮箱,干净利落的回北京。

刚刚搬完家的那天,我看着一屋子的东西,觉得有点泄气,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翻箱倒柜扒完了所有东西才发现,我的热水壶在搬家的途中弄丢了,抱着剧烈疼痛的小腹蜷缩在地毯上,突然有一种特别厌世的挫败感。

我遇见他,就是在那个丧气而混乱的夜晚。

我开门的时候,他就抱着一个热水壶,高高瘦瘦的,笑起来会露出幼稚的酒窝,一脸阳光灿烂站在门口。

他驾轻就熟一路过关斩将,折腾到我的沙发上,开口说:别误会,你姐怕你活不过今晚,让我来救你的,拿去烧壶水。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一直到水烧开了,我才知道,他是我姐的老友,跟我住同一栋公寓,他在七楼,我在十四楼。

奇怪的是,我和七楼明明从未见过,但他却让我有一种认识很多年的错觉,后来,他开玩笑的说,他在我姐那见到过我小时候的照片,所以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滚犊子!

“谢谢你。”我用力挤出来一个笑容。

他轻笑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有需要,随时下楼喊我。”说完潇洒的挥挥手走了。

我心想着,这人多半喜欢我姐。

门关上的一瞬间,心里多了丝暖意。我住的楼层高,从窗口看下去,夜晚的北京像是一个黑色的海,上面汹涌着万盏灯光,看了看表,零点二十一分,已经是明天了。


后来我很少联系他,一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二来毕竟不熟悉,三加上他还喜欢我姐,走太近不好。

一直到有一天家里的洗衣机坏了,不得不求助于他,他又霸道的敲响了我家的门。

“遇到这种事情,喊哥就对了,我可是专业”他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

我一直不了解男孩子脑回路的构造,为什么他们天生对于电路,线路,游戏野路这种东西无比擅长呢?洗衣机在他捣鼓捣鼓下,真好了。

“怎么样,厉害吧。要不要拜师学艺?”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得瑟道。

“帮了我这么多忙,是不是要我帮你追我姐啊?”我心怀感恩的问。

“谁说我喜欢你姐了,你要真想回报,不如改天请我喝酒吧。”

“好”


我们不紧不慢的相处着,遇到什么事情他也总是会鼎力相助,我欠他的饭局,酒局,电影局也莫名的多了起来。

很奇怪的一直欠着,一直到后来,他说换了份工作,非要上我家喝酒,刚好那天我心情也不怎么好,就答应了。

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我占据了沙发这一头,他坐在那头。

他倒好了酒递到我的手上,杯子轻碰,他轻轻抿了一口,而我则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我拿起酒瓶继续往杯子里倒,他抓住了我的手,说:

聊天不要一次聊得太满,会腻。

酒不要一次喝得太多,会醉。

很多事情,不是非要一个晚上就要做完的。

慢慢来,我们又不赶时间。

这句话我记得,在我看过三次《志明与春娇》后,但是那天晚上从七楼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了魔力,真的让我慢慢地安静下来。

之后我们的联系多了起来,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不用去想,这句话应该怎么说,下个话题应该怎么去制造,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但不管哪次聊天喝酒,什么话题,我们总会在12点之前分别,各自回家。

我们也做了很多约定。

等有空了一起做一顿饭。

等《春娇救志明》上映的时候一起去看。

等以后有时间了也可以去一次台湾。

我们都觉得,来日方长。不赶时间。


可匀速而缓慢过程,会让最先心动的人失去安全感。

我去上海出差回来的那天,七楼开车来接我。那天北京下雨了。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看着车窗外行人匆匆,大都很着急的样子,我又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话:慢慢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先吃饭,再回家休息吧,怎么样?”七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说,好。空气中安静了三秒钟,他又再次开口。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谈恋爱。”

我笑他“谈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可以给你介绍。”

我又等了数十秒他没有开口接话,一直到车停在了某个红灯路口。

他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把自己介绍给我吗?”

其实我有心理准备,但那一瞬间,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我......”

“我开玩笑啦,我只是觉得能遇到一个相处舒服的人不容易,恋爱这种事情又急不来是吧。”

他抢占先机拦截了我要说的话。

有些人,遇见了你就会清楚明白的知道,你想要的是跟他慢慢走进对方的生活,而不是一夜纵情之后的分道扬镳。

我知道我还没有喜欢上他,所以,我还没有准备好,让他走进我的生活里,走进我的心里。

这次的事情过后,我们淡了几分。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们走到了张志明和余春娇的怪圈里,而这一次,我是张志明,他是余春娇。

只是我又不像张志明。

他会说,我想你了,我不会。

他会说,我嫉妒你跟别人一起,我不会。

他会说,要不要一起出去,我不会。

我就是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保护得特别完整的人。

就算想一个人一百遍,也不会说一句我想你了。

就算嫉妒喜欢的人跟别的女生有牵连,我也只会故作大方。

我不会主动约一个人出去。

我想做,但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之后有段时间工作压力特别大,加上那个时候发现了大北京要结婚了,特别想喝酒,想要喝的酩酊大醉,但是我找不到家里开酒的起瓶器,发朋友圈吐槽。

七楼再一次拿着起瓶器,敲响了我家的门。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说,少喝点,别喝醉。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很多酒,想起了很多很多人,我哭得声嘶力竭。

七楼抱着我,我也能感觉到我的眼泪汹涌,沾湿了他的衣服。

当他低头亲我的时候,我猛地推开了他,一路将他推到了门口,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这是第一次,我没有见到他离开的背影。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原来很多感情都是在一瞬间疏远的,那是说不出口的心酸,是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样的玻璃,也是永远合不上的缝隙,只能等着那个本来已经快要走近的人,慢慢跟你渐行渐远。

曾经我们无数次地说,有些事情,要慢慢来。

所以我们喝酒只喝一半,聊天不聊得太满,不会太着急,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

我以为时间久了,我们会走进彼此的心里的。

可是后来,我发现,不会喜欢上的人,无论快慢,都不会喜欢上的。

故事的最后,我们没有互删好友,只是很默契的,明明住同一栋楼,却再也没有碰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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