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大家族的轮回,承载着每一个角色的梦想。在女主人公(玛丽琳)的二女儿(莉迪亚)的尸体从湖中打捞出来之前,所有人都还沉溺于自身的处境不可自拔,像被白纱蒙蔽着眼睛,只抓着眼前的欲望,做着合乎自己心底期待的事,即便人人痛苦,也从没想过推翻它,逃离它,亦或是反省它。
然而,莉迪亚的死,浇醒了这家人。
1.玛丽琳
玛丽琳的母亲是一个高中的家政课老师,丈夫在玛丽琳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她们。“她母亲每次吃饭之前都要换衣服,尽管她无需用光鲜的皮肤和整洁的家居服取悦丈夫”;“在做饭之后和用餐之前补妆,在下楼做早饭之前涂上唇膏”;刷完盘子,冲干净手,永远涂一点柜台上的护肤液。她最爱的是一本《贝蒂•克罗克烹饪书》,写着诸如“你的色拉制作技巧,决定着全家的生活质量”、“除了烤面包,还有什么能让你对自己如此满意”之事。
在玛丽琳告诉母亲她要与一个在美国当历史教授的中国人(詹姆斯)结婚时,她的母亲大惊失色,“绝望地板着她两边的肩膀,她眼中闪现的是恐惧,仿佛玛丽琳即将冲向悬崖的边缘”,说了一句预言式的话,“想想你将来的孩子们,你们在哪里都不会合群。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和母亲没有通信也没有来往的婚后第八年,突然传来了她的死讯。赶到老家,玛丽琳发现了被母亲划得满满的烹饪书,“怀有尖锐而痛苦的同情”。没有丈夫,孩子也不来看她,“母亲梦想着过上金光闪闪、萦绕着香草味道的生活,最后却孤独老死,像一只困在这座空荡荡的小房子里的可怜的苍蝇。”玛丽琳愤怒于母亲人生的渺小。
玛丽琳决定离家出走,放弃家庭,租个房子,继续她因怀孕而耽搁的大学学位,圆她个人的医生梦。不再延续母亲的悲剧。
2.詹姆斯
詹姆斯的父亲是顶着假名来到加州的,假装是多年前移民过来的一位邻居的儿子。在詹姆斯六岁的时候,父亲通过名义上的“兄弟”推荐,到爱荷华的一个学校打工,作为雇员的儿子,小小年纪的詹姆斯因平时爱翻父亲的报纸和减价书籍,顺利通过入学考试,免费入校读书,成为第一位东方学生。父亲提醒他,“做个好榜样。”詹姆斯在这个学校待了十二年,从来没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所有人在他经过时盯着他窃笑,他从来不去跳舞,不参加动员大会,无法融入人群,只有认真学习。他凭借好成绩到哈佛读本科生和研究生,而情况丝毫没变。他研究典型的美国文化课题,认识几个熟人,没有朋友。
当他未来的妻子玛丽琳上完他的第一堂选修课,为他着迷,来到他办公室主动亲他时,詹姆斯像做梦一样,“恍惚觉得,是美利坚这个国家对他敞开了怀抱”,他唯一担惊受怕的是她会像突然闯进他的生活一样突然消失。詹姆斯时时刻刻迎合她的喜好,猜测她的心意,做出她可能会喜欢的改变。
3.莉迪亚、内斯和汉娜
这三个孩子中,莉迪亚最受关爱,这种超乎寻常的“关注”,压得她喘不过气。而在莉迪亚五岁的时候(即她母亲离家两个月之时),她曾许过一个承诺——若是母亲回家,她会实现她的每一个愿望。莉迪亚在那段时间,曾翻到过母亲带回来的那本外祖母的烹饪书,她看到被泪水打湿而凸起的几个斑点,在这样一句话旁边,“什么样的女儿不愿意和妈妈一起学做菜呢?”她因此坚定地认为,是他们(她和哥哥内斯)惹她生气了,她才离家出走,因为他们没有满足她的期待。
重新归家的玛丽琳不再用心做饭,而专注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与她最像的女儿莉迪亚身上,她做不成医生,还有女儿可以继承她的心愿。她开始买书、听诊器、替她辅导功课,让她报名高年级的物理课,女儿总是说,好的。詹姆斯给女儿买漂亮的裙子,让她参加舞会,约朋友玩,给她看《如何赢得朋友和影响他人》的书,莉迪亚也没有拒绝。她不敢让他们知道,她盯着不及格的卷子,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而且,她也没有一个朋友,每晚都是假装和电话听筒说话的。
玛丽琳完全地忽视了内斯。爸爸詹姆斯呢,对他的存在,是一种矛盾的心理。这个儿子和詹姆斯小时候太像了,羞怯、迟疑、瘦弱、矮小。他看到他,就觉得失望。一次暑假,詹姆斯把他带去学游泳,内斯像个驼背一样畏畏缩缩。一群孩子在泳池里玩“捉人”的游戏,而轮到内斯时,别的孩子悄悄地爬上泳池,只留他一个人闭着眼睛在水中探路。有人喊,“中国佬找不到中国啦。”所有人哈哈大笑。内斯不动了,展开一只手,随后又默默握紧。詹姆斯很是明白他的感受,“被戏弄的屈辱,无法合群的挫败感”,同时,他还想摇晃儿子,“扇他一巴掌,硬把他逼成不同的人。”内斯在获得哈佛大学提前录取的通知书后才引起了父母的注意。詹姆斯破天荒没有皱眉头,微笑着说“不错”,把手放在内斯肩膀上,又厚重又温暖。他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家了。
最小的女儿汉娜并没有经历母亲离家出走的打击,当时她正是在她肚子里,是因为她,玛丽琳才意外晕倒。医生打电话给詹姆斯,他接玛丽琳回的家。全家人的眼里几乎没有存在过汉娜,母亲经常只拿四个碗,忘记还有这么个小家伙。备受冷落的汉娜习惯钻到餐桌下、或是走廊的隐蔽角落,这样,就没有人发现她。汉娜收集一些他们都用不到的破旧的小东西,放在她的床底下当宝藏。她太需要爱了,可是姐姐莉迪亚已经全部吸引了玛丽琳和詹姆斯的注意。
全书围绕着查证莉迪亚为何而死,展开叙述。家族里每一个人的秘密被层层揭开,事实的真相是,每一个人都惊愕地发现了自己对此该担负责任,只遗憾,所有人醒悟得太晚了。在悲凉压抑的基调之下,作者安排了个开放温和的结尾:莉迪亚离开之后,他们开始互相接纳,将执拗的心结解开,给出家人真正的、不求回报的爱,“成长”为一个正常的家庭。
《无声告白》中文版的封面语上,写着,“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这个家族的悲剧并不罕见,父母对孩子强烈的控制欲,以及作为孩子,在青春期与父母的较量,在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有这样的影子。
这是本适合全家人一起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