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心安理得
玲子是我睡过的第一个女子,那张蓝色的幽幽的单人床上,承载了我对一切不可预知的探索。我的吻抚遍了玲子的全身,就像飞机掠过天空,留下一张长长的白白的弧线,但却很快会消逝。我在她的身体里是肆意的,张狂的,澎湃的,愉悦的,我们缠绵悱恻,情意缱绻,四目相对时,我知道我们深深相爱着。
我一直是一个不招人喜欢,也不招人过分讨厌的灰不溜秋的蛰伏男,人生既没有轰轰烈烈过也没有如一滩死湖水,偶然有风吹来的时候,还能撩动我的心,证明我还活着。
我是一个男生,我不喜欢同性,我喜欢异性,但是在普罗的大众面前,尤其是女生来看,我长得实在寒碜,或是丑陋,或是无趣,或是清汤寡水,或是没有雄性的气息,要不然,怎么会在长达几十年的人生路中竟没有一个异性女生示好与我,我这个中不溜秋的男生成了女生世界的绝缘体。在那个连修女也疯狂的青春烂漫的季节里,我期待着我的意中人能与我牵手漫步在夕阳的余晖中,但望穿秋水,不见人影,期待变成幻想,后来,幻想变成空想,再后来,连空想也没了。
我不是单恋,就是 走着单恋的路上,我对爱情的渴求近乎神经质,意念填充空虚的每一寸光阴,在追逐爱情的道路上,我实在是笨拙地无可救药,常常碰得头破血流,无功而返。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玲子,这个温顺的柔软的女子拯救了我的全世界,我也结束了长达几十年的单恋的灰色历程。
我和玲子订婚了,按照我们当地农村的风俗,经由媒人交给玲子一万块钱的彩礼钱,我们期待着美好会纷至沓来,我们憧憬着会相厮相守,一生一世。
订婚的第二天,父母打发我去向玲子借钱,就是指那份刚刚送去的一万块钱的彩礼钱,说本家的六爷爷生了急病,急等着用钱,过几日再把这份彩礼钱补给玲子。
我信以为真,不假思索,连夜就去找到了玲子,玲子已经把那份彩礼钱存到了银行,玲子只好连夜敲了好几个邻居的家门,再凑齐了这一万块钱,“先拿回去帮六爷爷看病要紧!”我为如此通情达理的玲子动容,心底里升腾起热浪,我深情地吻了她,并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地对待这个眼前人,美好的一切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我怀着热切又急切的心往回赶,却在快要到家的路口出了意外,我的小腿骨折了,我住进了医院。
我渴望见到玲子,却听到了父母的话,“我们已经托媒人把这门亲事退了,好在我们也把彩礼钱要了回来,也没有损失什么。我们偶然打听到玲子少时被车碾过,身上有伤,不能生育,且要常年服药,如果娶回家是个大的累赘,娶个病老婆会把家底淘个精光的。再说,你和玲子的八字也不和,玲子是个克夫的命,你看这不是应验了。”父母指着病床上的我说道。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连出意外这种看似宿命般的因果报应也被讲解成了玲子的克夫命。
自始至终,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感受。
我无力反抗,无能扭转。
我从小到大在强势的父亲面前很是自卑,深深地感到自己是父亲诸事顺遂的一生的最大败笔,父亲骄傲自大的一生的最大抹黑。事实上也是的确如此,我一无所成,一无所用,父亲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儿子,总觉得我是那样的懦弱,无能,无用......
母亲是尖酸的,刻薄的,戾气十足的,精于算计的,母亲整日充满怒气,看谁也不顺眼,看啥事也不平和,我整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引爆她的怒点,但终是徒劳,她仍是毫不吝啬的把怒气,斥责,谩骂全加到了还是幼年的我身上,我自卑的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的长大了。我的爱情,在母亲的眼里是狗屁不值的东西,怎抵得上那一万块钱来得实实在在。
出院以后的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找玲子,却得知玲子匆匆地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在农村被退了婚的女子是晦气的,她在父母的仓促安排下尽快地冲了喜。我们终是无法再相见。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却早已丧失,丧失得彻头彻尾,一干二净,毫不遗留。
我的心又死了,我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我没有快乐,没有目标,没有行动,也没有理想,也没有抱负,好的一样也没有,宛如那一潭死湖水,风吹来了,也皱不起湖面了。
有一点的是绝望到头的人生路和不断自杀的念头,是父母忧心忡忡的担忧和外人眼中的神经男,活着实在没有什么快乐可言。
父母又开始忙着给我张罗可以结婚的对象,我久不成婚,在他们的眼里是件极不光彩,丢人现眼的事。
于是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华子。
华子在农村已是个剩女,在娘家实在待不下去了,小她几岁的弟弟要迎娶他的新娘,那满脸横肉的弟媳妇每次都是用最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满是不屑和厌恶,“你呀,是不是有病啊,怎么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弟媳妇的口气里满是嘲讽,她知道在娘家已无法容身,不足两平米的身躯却无立锥之地,她要嫁人,迫在眉睫,她需要找一个男人,好把自己处理掉,而我需要找一个女人,好把自己充填,华子的贫穷和孤立无援遇上我的寂寞和无可奈何,我们之间生出无限的怜惜之情,就这样大龄剩女遇到大龄剩男,一个迫嫁,一个急娶,相见不到一个月,就扯了本,一起走进了那未知的婚姻。
现在的我携妻带子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打拼,远离了农村,远离了家人,生活得很艰辛,无暇也无顾去追忆过去,只是偶尔会想起玲子。
听说后来的玲子生养了一双儿女。
我的父母仍旧强势,仍旧风光无限。
我们都活得如此心安理得,从没有提过我们曾经做过的那些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