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初凝琪
2007年的暑期,我回家小住,发现我爸卧室的窗户外面,右侧墙体上“长”了个野蜂窝。
它不大不小的样子,总是从里面钻来钻去、密密麻麻的野蜂们。我每次开窗后所见的后遗症是伴随自己每一处汗毛孔都麻酥酥的——我怕蜂子。
尤其是一时间无法用数字计量、偶尔还误入到人类卧室中的那种。那玩意飞来面部时,谁还敢岿然不动?
我跟父母提起那有个蜂窝,该怎么办,父母顺其自然的表明了顺其自然的态度。
而我做了病,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那天,我爸加夜班,我睡在他的屋,妈妈在我那屋睡的——我一个人一屋,作起来比较自由。
就快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惦记起外面的蜂子们,它们是不是也睡了呢?不会再钻进钻出、飞来飞去了吧?
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我一下子精神了!
如果我一手拿着什么盒子,另一手拿着刀,把蜂窝切在盒里,连着盒子一起扔楼下去,那不就了断心结啦!
再说,月黑风高的那密密麻麻的样子我也看不着,眼不见为净,害怕什么!
越想我越兴奋,索性这觉我也不睡了,说干就干!
为了不惊动觉轻的妈妈,我连灯都不敢开,拖鞋都不敢穿。
我借着窗外高高的月亮赐予的光亮,轻手轻脚地找到一个饮料瓶,然后又去摸索小刀或刀片什么的,想去切开饮料瓶最大横截面,要不然也罩不住那蜂窝。
然而,瞎摸了半天也没找到适合罩住野蜂窝横截面的饮料瓶,最后,我找来一个塑料袋,代替预想中的饮料瓶,把塑料袋套在左手上,右手握着我爸特别喜欢但没怎么开过刃的西藏人用的那种弯刀。
缓缓的,我打开距离野蜂窝位置最近的窗户,怕影响行动,袜子都没穿,赤着脚,踮起脚尖,踩在窗外满是沙土的花台。
我家六楼,是顶楼,不像低层用户怕家被盗,窗户外面都安个护栏窗,我家的窗户外面是花台,围在花台边的是不过膝的水泥边。六楼的位置,出了花台就不知道是距离地面多少米了,我踮脚站在花台边缘,睡裙在夜色中随风摇曳。
我没时间往下瞅,用尽力气,拿身体贴着墙面,拿刀的手,手指分着瓣,又拿着刀,又扣着窗框,以免自己掉下楼,脚下一点点往蜂窝位置挪动。
凌晨两点的黑暗里,我看见的蜂窝是黑糊糊的一个团,我咬咬下唇,长痛不如短痛,特别快,我左右手一换,右手用塑料袋套上蜂窝,左手的刀自上而下抵上去,很笨拙的割,感觉割了一个世纪,好像要到底了。
忽然,刀碰到硬硬的位置,左手终究是左手,右撇子使不上劲了。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我右手隔着塑料袋发了力去捏,想助力那最后一下——捏掉它。
原来,蜂窝是软绵绵的,而这种软只让我觉得恶心。我忍了忍,双手齐发力,果不其然,手心有了个重心——它从墙面上剥离开了!
其实,有一幅画面你可以想象,就一女的,身穿一件粉色的夏季吊带睡裙,光着脚,站在午夜里一个六楼高的露天窗外面,她右手拿着把大刀,左手擎着个什么,在那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正常人干不出那鬼魅的事儿。
我也确实一刻忍不了,手轻轻一歪,软软的蜂窝连着塑料袋从我的手心里一齐被我抛下了六楼,抛得干干净净。
后来,我迅速钻进屋,关窗,洗脚,爬上床,我绻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我突破了自身局限性,一个小我,升华到了一个大我的程度,这是要被历史记录的时刻啊,所以,我一点不困。
那个夜,天还是那么黑,我除了月色倾洒给我一床的光明外,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就听着,听到我的心跳声夹杂着钟表的声音,它俩此起彼伏、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我害怕蜜蜂找我报复,它们会飞上我的床、落在我的身体上爬的,我止不住的吓唬自己,又不断的劝慰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它们都在外面呢,念念叨叨,一直到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我开窗去看那块被剥离后的墙面,有一块黑色圆点般的印记,还有几只蜜蜂盘旋着嗅嗅,没多久它们都飞走了。
我想它们本身应该还好吧,虽然觉得我把它们的家毁了,多少有点不舒服,但也希望它们下一次安家时不要再离人类的家太近了。
这事儿,白天时我告诉我妈了,我妈说,你真虎,你爸都不敢整。
我当时低头,羞涩的笑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人啊,可以因为自己的局限性恐惧到大气不敢喘、一动不敢动,可以被吓得随时要倒。但是,谁都有那个一旦触碰内心底线就绝不能算了的事情, 它就是你奋不顾身、豁出命也要完成的事情!
最终它化成三个字——不后悔,像一枚枚勋章,镶嵌自己成长道路的深洼地界,走过之后,回头再瞧,笑意盈盈的会给自己总结一句话:
——“嗯,此女不凡!”
~~O(∩_∩)O~~别告诉别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