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龙之传说·提要
“没有资金……可以先欠着嘛。”
“你这笨蛋，给人家作了枪使，还笑得这么开心。”身后传来的棒喝，让林公子回归了现实。
“等等！那农达老农看到的究竟是不是龙？”
——
鸿昌等代表的愤然离席，宣告商讨会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呼……林公子觉得背后都湿透了，再看那门口，唐沐沐又不知去了哪里。目光回到四周，剩下的人应该是与自己利益切身相关的人了，并且和预料一样，绝大部分人对他的分析抱有赞同的态度。
“我早就觉得有人在暗中捣鬼，还真没想到是鸿昌啊。”
“能在岸里私运违禁武器，会不会与官府勾结？”
“该死，再也不相信那宝藏的事情了。”众人一言一语，将他还没想清楚的一些问题都回答了，或许还真的存在官商勾结，要不然仅仅贩卖武器这件事，就足够让鸿昌商会的一众高层掉脑袋了。
急中生智解释了资金来源，又表明利害关系，林仲璃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一下提高不少。
“那这位公子，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度过这次危机呢？”大家都知道明年会迎来吉市，也相信价格会翻番，但如果连今年都熬不过去，那一切都白搭。
“就是就是！”众人连声附和。
“大家先不要着急，其实不光在座的各位遇到危机，桑农和蚕农也面临相同的境况呢。”林公子一边拖延时间，一边侧目示意会长，后者无奈地苦笑。
“……桑农和蚕农今年凭借好收成发了一笔横财，但随后便遇到了龙穴宝藏，他们都放下农活前去探宝，加上无节制的花销，无异于自绝后路。等到银叶子花光，又没有发现宝藏，回过头来桑田也荒废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又该怎么活下去？”
在场的都是商人，虽不奢求他们做慈善，但那些桑农蚕农可是蚕丝贸易的根基所在，与生意息息相关。
“看来，这次危机，大家都不好过啊。”有人率先表态。
“那公子有何高见呢？”见他们纷纷醒悟，林仲璃伸出一根手指。
“签契约！”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响彻大厅。
“……相当于预支一部分明年的货款给他们，但要签下契约书保证来年的丝织品供应的数量与质量，同时享有以协商好的价格优先收购蚕丝的权利！”
“什么？”众人闻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大多数商会代表面露疑惑，少部分商人已经明白过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你说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借钱给他们度过危机，提前买下明年他们的收成？”
“这是眼下最可取的办法。”
“那万一明年的价格高涨，人家不卖呢？”
“所以事先要签好契约，只要说服田官也同意这一做法，大家统一协定好价格就可以了。”林公子已经事先探明了胜冬村田官的口风，才胸有成竹。
“那如何协定价格呢？”
“这……”林公子微微一笑，并不准备回答。
“各位都是在蚕丝贸易领域打拼多年的前辈，自然明白该如何议价。”闻言，众人抚掌哄笑。他说的不错，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既可以解决桑农的燃眉之急，又可以保证来年的蚕丝收购价和数量。“如果先前都是鸿昌商会做的局，这样一来咱们就找到了破局的方法！”鸿昌等商会独霸岸里蚕丝生意的妄想，恐怕是要破灭了。
这方法虽然很好，但大家也不是傻子，眼下连自己都没有可用的资金，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到桑农呢？这个问题终于被摆到台面上了，没有资金，前面的都是在空谈！
“请大家稍安勿躁！” 眼见台下声势浩大，会长连忙起身安抚。
“来了！来了！”
这个时候门口忽然冲进来一个伙计，高举一封书信朝众人大喊：“会长，总号来信了！”
闻言，林仲璃和会长精神大振。在众人眼巴巴的可怜目光注视下，会长接过信封，和林公子对视一眼，这来信的内容可以说是决定了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会长独自拆了信看了几行，只见他脸上渐渐扬起了笑容，林仲璃便知道妥了。
“没有资金……可以先欠着嘛。”
他一语道破天机：“欠鸿昌商会的，不如欠我们诚都商会的。”会长站了起来，扬了扬手中的信纸。
“在场的各位朋友们，咱们有钱了！”
“真是一笔大买卖。”直到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后，林仲璃依然沉浸在刚刚的气氛中难以自拔。
“以低息借出近十万银叶子的大手笔，也只有财大气粗如诚都商会才能做得出呀。”
代表会议的最后，因为得到了总号的支持，诚都商会承诺借资金给在场的商会以度过危机——当然借钱多寡以该商会的资产来衡定。很快诚都商会的账房先生将联合各大商会的账房，一起核算其他商会的资产价值，并以此为据签订契约。
全部欠款期限为一年，限期归还。一旦无力偿还，就得用商会来抵债了。库存里面的蚕丝价格也经过讨论最后决定以常年收购价格均值的一半作为基准。
至于这笔钱怎么用，诚都商会并没有限定，哪怕是继续追求虚无缥缈的龙穴宝藏，也都与诚都商会无关了。
这个计划成交的关键，还在于契约的签署与执行，农户那边没有钱可以找商会要——并非白给，条件也是非常明晰的，即用来年的收成抵押。如果农户勤奋，或许还能再多赚一笔钱。契约的执行由当地的田官来负责监督。林公子已经和胜冬村的田官讨论过了，田官思索后完全认同他的主张。
“因为胜冬村是周围地区最大的一个蚕丝村落，有相当大的话语权，和那里的田官说好了，也可以在其他村落推行……”
整理完这一切思路，林仲璃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
“兴奋地睡不着……明日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呢。”林仲璃从床上坐了起来，自豪感附身。
“你这笨蛋，给人家作了枪使，还笑得这么开心。”身后传来的棒喝，让他回归了现实。
“嗯？”
“好处全让那狡猾的诚都商会取了，坏处由公子一个人承担呢。”
“坏处？什么坏处？”
“说你是笨蛋你还不承认。”唐沐沐也翻身下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拽过他的领子，几乎要贴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公子惹上大麻烦了！”
林仲璃还一脸懵然，这个反应让唐沐沐没了脾气，撒手叹气。
“算了，也就是本姑娘好心，算公子命大。你挡了人家发财的道路，想想人家会怎么对付你？”
“估计不会好吃好喝地款待本公子吧。”
“恐怕你的项上人头不保呢！”
“啊！”闻言，林仲璃才回想起胖商人离开时看自己那幽怨的眼神，不由吓得腿肚子发软。
“喂，你是本公子的护卫，可不要吓我。”
“摊上你这个雇主，本姑娘倒了八辈子霉！困死了，睡觉！”
说罢，唐沐沐踢了他一脚，翻身上床。
看她这个样子应该胸有成竹吧。林仲璃吞回了担心的话语，也慢吞吞地回到了床上，这一夜估计会睡不安稳了。
“今天多亏了唐姑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她用与常不同的呼吸声仿佛表示了认同。
“总之解决了一番大事，明天去回收欠款也应该会容易些吧。”自己都要死到临头，还记着收人家的欠款，也是没谁了。
接下来的几天，是异常无趣的收账日。
尽管在各个商会收到了超规格的对待，林公子依然要阅读琐碎的账目。而唐沐沐与他形影不离，不时攻防几个回合（林公子通常是输多胜少），这时间倒也飞速地消逝过去，一晃眼又到了该重新上路的时候了。
“就这样准备好了吧。”在二人离开岸里的当天，有很多商会大佬闻言而至，给他们送行。
“真是多亏了林公子！”众人纷纷感激行礼，林公子一一收下他们送来的各种礼物，与大家告别。
“先考虑如何活下去，再想办法翻身吧！”龙的传说和宝藏的事情，可能就此平静下去，也可能持续发酵，但终究会水落石出烟消云散，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凸显眼前这些商人的作用。
“诸位莫送！公子告辞，咱们后会有期！”众人目送两人渐行渐远。
“又踏上旅程了呢。”
“所以，你还准备跟到什么时候？”唐沐沐忽然提高音量，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
“呵呵，姑娘还真是好耳力。”在道路一侧的树林中，一个人影自树后站了出来。
“是你！”来着不是别人，正是林公子两次遇到的黑衣武士。
“老夫得知二人将离去，特来送别。”面相骷髅般的武士双手叠在一起，朝两人行了一礼。
“这几日的尾巴，都是你解决的吧。”唐沐沐的语气忽然变得不再友善。
“老夫顺手解决的，不必客气，就当是姑娘帮忙的回礼吧。”黑衣武士对她一直很客气的样子，让林仲璃刮目相看。
“你查到了？”
“嗯……”
“你们在说什么？”被蒙在鼓里的林公子表示不解，这两位一直在打哑谜嘛。
“奉劝公子一句，莫要惹怒身边的姑娘呢，哈哈哈。”
“……废话少说，没有什么要讲的本姑娘就走了。”
“等等，你是去过龙穴了么？”林仲璃突然插嘴道。
“老夫自然是去过，那造假的手法异常拙劣，完全是糊弄了事。”
“那就是假的咯？”
“你身边的姑娘早就看出了嘛，还委托老夫……”
“够了！”唐沐沐厉声道。“你帮本姑娘解决了麻烦，那就相互抵消了，咱们互不相欠，也不要浪费各自的时间。”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林仲璃不顾唐沐沐递来杀人般的目光，开口问道：“那农达老农看到的究竟是不是龙？”
黑衣武士伸出干枯的手指：“能让人相信自己看到不存在事物的方法有两种：第一，扯谎，但存在破绽，严刑逼供会必会吐露真言。其二：催眠，使之出现幻视，这样人就会对在幻视中看到的东西坚信不疑了。”
“那究竟是何人去执行的催眠呢？”林公子的好奇心刹不住车，想要一探究竟。那黑衣武士瞅了眼即将要杀人灭口的唐沐沐，呵呵一笑。
“莫要多问，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公子若是有缘自会知道，老夫就此告辞了！”说话间，那人纵身跃入丛林，不一会就消失在那一片绿色之中。
“诶……这世上，果然还是没有龙的存在呀。”林仲璃长叹一声。
“咱们出发吧。”
第三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