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两只黄鹂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诗经•豳风东山》
那年的行李箱很大,那年的行李箱很小,装得下春夏秋冬,却装不下年少轻狂的梦。那年,我们背上行囊,远离嬉笑打闹的街道,远离初恋中的姑娘。那年,我们满腹才情;那年,我们趾高气扬。而如今,正当华发的年纪,我们的眼神变得深邃,脚步变得悲壮。我们磨平了棱角,我们学会了假笑。我们是麻雀,我们是海豹。如今在异乡待久了,就把异乡当家了,因为在这里倾注了青春与倔强,我们需要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在异乡,来去都匆忙,于是,我们逐渐忽略身边的紫宇粉墙,我们开始怀念那窄窄的巷子,旧旧的衣裳,我们开始寻找那淳朴的笑容,妈妈的守望……看,胡同里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就足以让你我冬天不冷,秋天不凉。在异乡待久了,会把异乡当家的,因为我们虽然没有在这里长大成年,我们却在这里逐渐变得成熟、坚强。
这里承载了五千年历史辉煌,这里表达着异乡人的半生渴望,这里有一个叫家的地方,我们在这里晚睡早起,我们在这里唉声叹气,我们在这里描绘畅想。其实还想走,其实更想留,因为在异乡待久了,会把异乡当家的,我们爱上这里的快与慢,我们爱上这里的冷与暖,很久以前我们把种子带到这里,我们渴望见证丰收。
时光故意放慢了脚步,我们连忙作伴温煦的秋阳,沉醉在这文化的积淀里,迷恋在这家的印记里,用窖藏经年的理想给古老的城市涂一层金黄,点缀脱落的凋敝,唤醒睡去的寻常。在异乡待久了,会把异乡当家的,因为我们曾在这里用信念点燃坚守,用坚守照亮前程。
在异乡,我们难免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认识新的花花草草,结伴新的来来往往,意料之外突然会有人把我们的木门敲响,不是物业,不是外卖,是热腾腾的水饺,是香喷喷的羹汤......那一刻,我们感受到来自邻人的关怀,如至亲般的温暖。在异乡待久了,会把异乡当家的。因为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我们总能遇到质朴的宽慰和关切的目光。
某个周末的午后,游走在破旧的小街小巷,透过敞开的小红门,一眼看到闲置的物品,一瞬回到儿时放学回家时的采烈兴高,久经风雨的春联还在细风中飘摇,方方正正的福字已喜上眉梢。在异乡待久了,会把异乡当家的。因为这里有太多数不清的家的影子和理不清的顽劣童情。
在异乡,我们租住的第一个小窝,如同我们相处的第一个恋人,即使迁移,即使远去,我们依然会把对它的思念挂在心上,挂念它周边是多了家咖啡馆还是少了家餐厅,挂念那路边下棋、逗鸟的大爷,挂念那路口常在的煎饼果子、水果摊、影院和报亭,总想着再去看看,看看是否还能遇见之前常遇见的行人,是否还能闻见之前常闻见的炒菜的辣味儿。在异乡待久了,会把异乡当家的,因为那一间小小的存在,承载着我们最浅的埋怨和最深的眷恋。
我们来自山南海北,我们带着侠骨柔情,我们很相似,我们选择了尝试和逗留,我们很不同,我们各自习惯、各自性情。咣当咣当的地铁摇晃着你我都抓过的扶手,笔直笔直的街道指引着你我都憧憬的前程,忽闪忽闪的霓虹照耀着你我都眷恋的北京。
在异乡待久了,会把异乡当家的。
无关原著不原著,无关属于不属于。
家的概念不止于出生和就读,应该扩充到奋斗、捍卫和坚守。
亲爱的两千一百七十万帝都老乡,
别怕,其实我们每天都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