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见是在老年公寓的后花园。两位老人在树荫下铺几张报纸坐着，玩翻绳儿，你翻一下，我翻一下，不时地相视而笑。我赶忙拿出相机，“咔嚓”一声抢个镜头，把这温馨的一幕定格。
本打算抬腿走人，老爷爷把头一转，吹着白胡子说：“小丫头，偷拍我们？”我赶忙鞠躬：“爷爷奶奶，对不起。如果不喜欢，我马上删除。”我恭敬地把照片调出来接受审查。奶奶端详了一番，点点头：“拍的不错，只是看不到正脸。”两位老人相视一笑，依偎在一起，摆了个“剪刀手”。我先是一愣，而后赶忙调整角度，连拍数张。
那天，我是慰问演出的主持人。晚会即将结束，工作人员上来跟我耳语，我会意地点头，高声报幕：“听说咱们大家庭里有一对伉俪，能歌善舞。掌声欢迎两位老人上台表演一个自创节目。”手牵手走上台的正是我在后花园偶遇的那对老夫妻。我惊喜地带头儿鼓掌。
两位老人表演了一段二人转。曲子借用现成的，歌词是自创的。“感谢党的政策好，神仙眷侣乐悠悠！”台下不时地响起欢声笑语。一曲完毕，我发自内心地竖起大拇指。
后来常去老年公寓慰问，渐渐同两位老人熟络。某天，老爷爷满眼期待地询问：“手机也能斗地主？一定挺有意思吧。”我接过他的手机，款式不新，但也是智能的。我给他连接了无线，下载了软件，耐心地教他操作。老奶奶在一旁啧啧赞叹：“这高科技可真好。”突然想起了什么，抢下手机，说：“我看人家打电话还能看到人呢，也给我们弄弄。”我明白了，她说的是视频聊天。
老爷爷拍拍脑门：“哎呦，老太婆想得周全。这下好了，下次跟孙子聊天，能看到他真人了。”
后来才知道，老夫妻唯一的儿子年轻时去南方打工，后来在那里成了家，但早几年，意外过世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失独”老人。让他们想起了伤心事，我很抱歉。老奶奶却说：“刚开始那几年，是挺难熬。现在好了，放下了。我常常梦见儿子，他说，你们俩要开心，我在那边才能安心啊。所以，要好好地活，开心地活，为了我们的儿子。”听到这里，我的眼被泪水模糊。
世间最大的悲伤莫过于老年丧子。而这对老夫妇背负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却努力将苦涩的生活过出诗意，这就是他们对孩子最深沉的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