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我们要回家乡探年了。
爸妈辛苦经营着一家小商店，仅仅能维持生计和三个孩子的学费。
做生意的人有句话：捱一年只为过年能赚一笔。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十几年了，我们家无一例外都是在忙碌中度过新年。
妈妈常说“生意越来越难做，回去一天就得亏一天，还没算上车费呢。”
劳累了一周，爸妈也终于决定回去一天。
休息几天？他们不舍得。
妈妈说：
“父母都这么老了，还是回去看看他们吧。”
一天的行程注定是匆忙的。
我们计划着回奶奶家，吃完中午饭，送点年货去外婆家就回来了。
早在昨天，妈妈逛了一晚上超市，精心挑选带娘家的年货：外婆喜欢吃的、外公喜欢吃的。
看着妈妈的身影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年货里，
我知道：其实她也很想回去。
我知道。
从她打电话给外婆时雀跃的表情就知道了。
02
吃完饭，我们去了外婆家。隔着茶褐色的汽车玻璃，我远远地看见外婆蹲在门口择菜，不时地抬头张望着来路。
我骤然想起爷爷，他生前也是这样的。
知道我们要回来，那天就不去耕田，坐在村口，抽着大烟，巴巴地等待着我们归家的身影。
也许天下每一位父母都如此。
半生劳碌，年华老去，远归田园。
他们老了，走不动了，再没有追求拼搏的激情了。
他们每天满怀希冀等待着，儿女们能——常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父亲的头发又白了多少根，
看看母亲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两老身体是否还康健？
门外的夕阳是否依旧，照着孩时走过的林荫路？
“妈！”
“外婆！”
老人丢下了手中的菜梗，笑容爬上她满是皱纹的脸庞。
妈妈把年货一一拿出来。
“妈，这是您喜欢吃的。还有那个饼，孙女特地给您买的……”老人笑开了花。
——其实不过是我那时随手买的。
每位老人的家里都仿佛藏了许多宝。
每次回来，他们总会从某个旮沓里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让你捎上。
有晒干的板栗、腌好的腊肉、甚至是新割的油菜，刚熟的木瓜——永远不会让你空手而回。
早前看到网上有人晒从父母家捎回来的食物，满满地塞了一冰箱。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浓浓的爱意。
外婆也很热衷于此事。在我们谈话的空隙，她一直炫宝似的拿出大袋小袋的东西，不停地往我们不大的行李袋里塞。
03
好像不到一个小时，似乎更短，我们就要起身离开了。
“外婆再见！”
“妈，您注意身体，平时不要抽太多烟了。”
“好好，你们放心吧。下次有空再来……”
跟外婆道别后，我们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向停在村口的车。
妈妈和外婆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经不觉外婆也跟着我们到了村口。
每一次相逢都是离别的开始。
再多不舍也只能换成——期待下次。
直到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外婆嘴里还一直说着关切的话语。
她饱含热泪历经沧桑的目光，穿过岁月斑驳的玻璃，直直击中心头。
好似回到那个灯光零落的晚上，窗外的寒雨滴滴嗒嗒敲打着我的心扉。
远去的是她微驼的背影，她步履艰难地走着，慢慢地，总有一天会慢慢地，走出我们的人生。
夕阳如血，苍凉，无声，消逝。
心下一阵感伤。
天下每个父母的背影都一样，都是深深的不舍与落寞。他们一边极力隐藏着，不想被儿女窥探到，一边却又暗暗地希望，儿女能追上来，亲昵地挽住他们的手臂走下去。
而我在想：这样的背影，还能看多少次？
经年之后，我会不会也是这么无奈地看着母亲的背影远去，渐渐淡出我的画里？
想起《目送》里很出名的一句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04
无可奈何花落去。
人生总有很多无可奈何。天下儿女爱父母，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总想着：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一定会经常回家看爸妈，不会让他们那么寂寞。
可是后来，工作太忙，假期太短，疲惫的身躯不想再经历周波劳顿。
结婚了，过年都回夫家孝顺公婆，却没有时间回去娘家好好看自己的爸妈。
经济拮据，生意丢不下，每次看到干瘪的荷包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就连我如今大学自由身，也只有寒暑假才抽得身回家。
其实我也很想，常回家看看。
人生就像乘车，当我们生命的同伴一个个下车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不得而知。
且行且珍惜。
最好的珍惜，莫过于此刻的陪伴。
05
今天，活活睡了半个假期连爸妈都忍不住嫌弃的我破天荒地第一次早起。
原来早起可以做很多事情——帮父亲开店，帮母亲晾衣服，和她手挽手逛菜市场。
父母脸上的笑容宛如挂在秋日树上明晃晃的浆果
我的心里甜滋滋的。
不说了，我得去早睡早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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