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本文是十年前因思母恩,为母亲逝世十周年而写的文字。在老人家离开我们又一个十年之时,我将此文再次发表,用以寄托我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这是一个不知道被多少文人墨客咏颂过的话题,我自知才疏学浅,而且算不上孝子,本不敢以此命题成文,只因近期眼前经常出现母亲的音容笑貌,而自己却不知道她老人家的生日、忌日,突然感到实在对不起她老人家,才有了写点什么纪念老娘的愿望。如是便致电回家寻问,方知道母亲的生日是公元1922年11月30日(农历壬戌年辛亥月壬寅日即冬月12日);忌日是公元1998年12月17日(农历戊寅年甲子月戊戌日即10月29日)。掐指一算,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到此时方才提笔成文来纪念老人家,难道还能称得上是孝子吗?愧对母亲的强烈情感早已使我忘记了古今中外那些歌颂母爱不朽诗篇的巨大压力,我将用自己平凡的语言、用我的母亲为题歌颂母亲的伟大、母亲的无私、母亲的自豪、母亲的无奈和遗憾。但愿此文能让母亲的在天之灵原谅我这个不肖子迟到的良心发现,并保佑一切善良的人们(当然也包括她老人家的全部后代)一生平安。
我出生在三年自然灾害之后。由于国弱民穷,我的童年当然离不开家境贫寒,生活凄苦等字眼。尽管母亲费尽了心思,变尽了花样,但由于粮食有限,母亲只能在一日三餐中添加红苕、南瓜、黄荆叶,实施所谓的“瓜菜代”,尤其是黄荆叶,更是“瓜菜代”的主力,时至今日不管在任何地方见到这永远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的矮小植物,一种苦涩的亲切感便由然而生,苦涩的是她的味道,尽管经过了母亲的加工,用开水进行热处理后在清水中浸泡几十个小时,仍无法去掉其苦涩的本色;亲切的是她“养育”了我,使我摆脱了作丐帮帮主的尴尬,尤其是父亲的过早病逝,我别无选择地遭遇了幼年丧父的打击之后,仍然能长大成人,而且是社会有用之人,除了母亲的含辛茹苦之外,功劳最大的也许就是她了。
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发高烧,我在昏昏沉沉中睡了好几天,好像也没有怎么吃东西,忽然有一天情况好转,知道饿了便从床上爬起来找吃的。说来也巧,刚好是父母亲去参加劳动、挣工分的时间,兄姐们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是无人在家没有人管我,厨房里没有剩下饭菜,靠用鸡蛋换盐吃的家里也不可能有零食,翻来倒去,只找到一坛母亲腌制的蒜苔,就当大餐吃了起来,当时感到腌蒜苔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佳肴,你用人参燕窝我都不可能换给你(尽管当时并不知道人参燕窝是什么味道)。等到母亲收工归来,我兴高采烈的告诉老人家说我好了,还吃了不少腌蒜苔时,一生坚强的母亲眼含泪光,告诉我说:“儿子,我没有照顾好你、害了你呀,你的牙将来会出问题,再也不能吃酸东西了,妈对不起你呀!”看着母亲强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的样子,我幼小的心灵忽然变得坚强起来,我说:我不吃酸的不就行了。现在,只要多吃一点酸东西我的牙根都是酸软的,很难受,牙也的确出了大问题,才真正理解母亲当时难过与自责的心情。母亲强忍泪水不让我看到她老人家流泪的样子就永远留存了我的记忆中。
虽然出生在农民家庭,祖祖辈辈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之人,但我对书籍却有着天生的偏爱。那时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少,但却由于没有课本,且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战天斗地”方面,我总是觉得读书的时间太少。为了弥补课堂难以吸收足够知识精华的缺憾,我便到处淘书,并利用放学回家走路的时间,边走路边如饥似渴地读书。我的这种行为在当年那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且又愚昧无知的偏远山村,无异于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是唯一站着喝酒而又穿着长衫的人,经常被人在背后指点谈论挖苦,甚至有人在母亲面前进言,如果我不改变这一“不良习惯”,就难以成人,更不用说成才了。可是她老人家却总是一笑而过,从不与人讨论这事的是与非,也不干预我这个被别人当作另类儿子的“私生活”,反而鼓励我说:多读书不可能有错,只要你能读出点名堂来,我是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的。老人家的宽容和理解,帮我顶住了世俗的压力,为我争取到很多宝贵的读书时间。记得同村有一个同龄但却低我两个年级的女孩学我走路看书,被她自己的母亲看见后,骂得她“狗血淋头”,从此再无人敢与我为伍。
母亲的“纵容”,让我坚定了“走路看书,让别人去说吧”的信念,无论是初夏正午的烈日,还是早冬清晨的冷风都未能改变我这一“陋习”,甚至连飘在脸上的细雨都被我的痴心所感动,尽量不在放学时间打扰我。残破的《三国演义》、《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烈火金刚》,五成新的《苦菜花》、《暴风骤雨》、《红旗谱》、《童年》、《在人间》,全新的《艳阳天》、《金光大道》、《迎春花》、《平原枪声》、,还有手抄的《第二次握手》几乎都是在走路的过程中看完的。古人曾经把牧童披着晚霞在牛背上吹笛的情景描绘成生活中的美景,那么,在晨光晚霞下的乡间小路上,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手捧书本边走边看缓缓独行的身影难道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吗?
1977年初夏,我高中毕业了。在那个有着商品粮户口的“城里”人尚需到农村去镀金的季节,农民的儿子那里还有其他选择,只有回乡“洒尽热血修地球”了。身材单薄、工分不及妇女的我,秋收后便被生产队长派到水库建设工地去充当“高级技工”,成为地球修理大军中的一员。母亲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有帮我清理好行李、工具和日常用品,走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注意安全,妈不求你挣多少工分,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冬天,当我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从水库工地请假回家告诉她老人家时,母亲说:儿子,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这么多年读的是书、是草就看你的考试结果了。当我提出在家多呆几天好复习一下时,母亲笑了,“我不会在乎你那点工分,你就悄悄在家里复习吧。”谁知造化弄人,仅过了两天,水库工地便通知队长崔我回去“上班”,在母亲的叹息声中我又踏上了修理地球的征程。可想而知,一个长期“挖山不止”(初一时是上山种油茶,初二是上山栽果树,高中二年是园田化建设),自初一下学期就没有课本,连韦达定理都不知道,又没有时间复习,实际上只有初中一年级水平的人怎么可能金榜题名呢。成绩公布,当然是名落孙山之后。看着有些灰心的我,母亲又笑了:“我儿子不会这么没志气吧,不就是差那么几分吗,你就放弃了你的读书梦,再也不考了?”我知道没有进过学堂门的母亲是讲不出“意志是不可战胜的,在意志面前,一切都得弯腰低头”、“信念会为你带来幸福”、“成功的目标,在于忠于目标”之类富有哲理的语言,但却深知“只要功夫深,铁棒也能磨成针”的道理。正是老人家那平淡的话语让我坚定了学习的信心,一定要通过升学之路来改变自己的人生,在为母亲争光的同时,也为老人的晚年生活多创造点保障。
冬去春来,物换星移。春节假期在刚揭开自学中学课程的序幕中草草结束,我又转战到更大的水利建设工地,二个月后当抢插早稻活动接近尾声时,在插秧的田间,因母校的老师还记得我这个在校期间“只专不红”的学生,在组织高考复习班时给我发了张通知让我回校复习,加上送通知者刚好是我族侄,村支书没有耽搁便把通知书转给了我,并问我去不去,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我妈同意我就去!”书记比队长开明,便说“你自己决定吧”。回到家里,我把学校组织复习班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说:“既然老师都相信你有潜力考上,难道我还不看好自己的儿子?你去吧,好好学吧,为全家也为你的老师们争口气,别让他人未必能考上的怀疑成了事实”。看着老人家慈祥的笑容,听着老人家平常的言语,我只能是立志不负母望。
两个月后,考试结束,恰逢二哥、二嫂回家探亲。当我凭着记忆将考题及解题方法告诉从事教育工作的嫂子,请求她帮我评估考试结果,哥哥、嫂子得出的结论是大有希望,但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悄悄地告诉了母亲。经过一个多月炼狱般的等待,成绩公布,我幸运地排在孙山之前,当通知我体检的挂号信送到家里时,母亲幸福地笑着对我说:“当你考完时,你二哥、二嫂就给你打出了分数,说你很有希望,怕你得意忘形我没有告诉你的。好在你很争气,彻底打破了别人‘未必能考上’的怀疑。”当我第三次像“陈焕生进城”一样到县医院参加体检,看到一个个满脸笑容的“彪形大汉”从体检室出来,再看看自己“娇小玲珑”的体形,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很高大,因为我也是天之娇子中的一员。回家后当我把自己的这种感受及“体重43公斤、身高1.58米,体检合格”的消息告诉母亲时,母亲的笑容消失了,“就你这样的身子骨也是修过几座水库的人,谁让你生长在穷人家呀!妈没有照顾好你呀”我只好安慰母亲说:“我是‘技工’,修水库也有技术,我靠技术而不是蛮力争工分”时,母亲无奈地笑了。
入学通知书到了,母亲便安排哥哥帮我卖粮转户口,老人家自己则在夜晚帮我准备行装。家境贫寒,当然没有什么“的确凉”、“绦卡”之类当年的流行衣物,大哥为我准备了当时流行的提包,二哥靠节俭送给我一套新军装(当然少不了学费),在村小学任民办教师的四哥将自己的“礼服”捐赠给了我,剩下的就是母亲利用业余时间纺纱织布为我缝制的“纯棉时装”。当我拎着行李告别母亲和故乡,踏上求学之路时,我才真正领会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首母爱颂歌的真正含义,领悟到母爱的无私和伟大。
不记得是在校时的寒暑假里、还是毕业分配开始赚钱后的“四郎探母”时,只记得当时好像只有我和母亲在家,可能是因为我这个小儿子的归来让老人家非常高兴,在我帮她老人家干活时,指着糊在墙面报纸上的字问我是不是念“大”,我看字后发现母亲读对了,便笑着说:“原来我妈并不是‘一字不识’呀,难怪我们兄弟读书都还可以,原来是遗传呀!”母亲在笑骂过我之后说:“只能怪我没有生在好时候,要不你妈现在也可能是城里人呢。”接着老人家便一口气从报纸上认出几十个字,而且只要是她读过的字,就没有一个读音是错的,还告诉我这些字是她解放后在识字班里认识的,我仔细一想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便说:难怪林彪说他的脑袋特别灵,是爹妈给的呢!看来是很有道理的,如果不是爹妈给我一个好用的脑袋,我是不是就会留在“深山老林”里面呢?面对我的调皮,母亲被逗乐了,母子俩在欢笑声中谈到了更多的人生话题,遗憾的是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
1998年12月16日,我到省城出差,中途接到兄长们的寻呼,复机后得知母亲病危的消息,本想如果情况危急,便三口之家一起回家便于给老人“送终”,但由于兄长们也说不清、道不明,只好一个人先回。到家时,母亲已经不能说话了,当姐姐把小儿子已经回家的信息告诉母亲,加上我呼唤妈妈的声音,已经神志模糊的母亲还是有所回应,似乎对离她最远的儿子能回到她身边感到欣慰。次日凌晨,守在母亲身边的姐姐发现老人家已经是弥留之际,便叫我过来,我立即通知各位哥哥快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但还是晚了,当哥哥姐姐全部到齐时,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仙游去了。尽管母亲走得比较安祥,而我也如愿在母亲临终前陪伴在老人身边。但还是充满遗憾,因为老人家没有对自己的儿孙留下只言片语就弃我们而去,尤其是我这个一贯被其宠着的游子,从两百公里外的省城赶回家里,没有听到母亲的一字叮咛、一句嘱托,我也未能送上半句问候,老人家便丢下子孙撒手西去了,我能没有遗憾吗?
第二天,女儿和她妈妈回家后,正在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嚷着要看奶奶最后一面,但碍于地方习俗未能如愿。直到举行葬礼那天早晨,开棺让儿孙们见老人最后一面,但由于当时没有采取相应措施保护母亲的遗体,我没有抱起年幼的女儿瞻仰老人的遗容。没有想到的是,和奶奶相聚并不多但却深深依恋的女儿却提出了抗议:“爷爷我没有看见过,现在奶奶也去了,还不让我见奶奶最后一面?”女儿的抗议让我感到惭愧,但为时已晚,请来帮忙“抬重”(负责抬灵柩)的邻居们已经用棺木盖板将我们和母亲永远的分开了,从此要见娘亲便只能在梦中相逢了。按照故乡的习俗把母亲送到父亲的墓旁,我主动报名留在老母的“身边”,也就是想多尽点做儿子的责任,如果人真有灵魂的话,那就让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能多点安慰。
负责安葬的乡亲在吃过早餐后回到了墓地,让我和同样留在山上的二哥回家,我由于十几岁就离开了家乡,许多乡俗并不知晓,再怎么不想离去,但也深知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更不敢有违乡俗,只有睁大眼睛盯着哥哥,但哥哥同我一样也是十几岁就离家求学、工作,似乎对乡里的习俗也知之甚少,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乡亲们的劝说声中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墓地,把送母亲入土为安的任务按照乡俗交给了乡邻。
当年春节,我按乡规回家拜祭母亲。除夕夜,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当歌手唱起“常回家看看”时,我被震憾了。为什么母亲健在时我除春节以外的时间就没有常回家看看呢?为什么我们这些成家立业、自立门户的人往往只重视子女的感受而复视父母的感受呢?这首歌的作者早干什么去了呢?为什么在老人家在世时他不创作呢?为什么这首歌要留到春晚上才首唱呢?……我无心欣赏这首歌后的其他节目,只是多次重复“这首歌经典,肯定会流行”的语句。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愧对母亲,留下了较多的遗憾:遗憾一:在我自学校毕业到孝感工作之初,母亲曾经有想到省城看看的表示,但限于自己当时的能(财)力,未能安排,后又因为“忙”于工作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没有满足老人的心愿;遗憾二:自从外出求学,除了假期回家,我几乎没有专门挤时间回家去陪伴老人,更不要说与母亲交流了,根本不了解老人的心情,当然就无法排遣老人的孤独感;遗憾三,女儿十岁庆典,因只考虑母亲行动不太方便,而没有考虑老人家想见儿孙,期待团圆的愿望,没有借车接老人出席;遗憾四:在母亲生活不能自理时,我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没有帮老人送上一口茶、递上一碗饭;遗憾五:母亲离开我们时,兄长们曾有让我写“祭文”的提议,但由于自己觉得没有见过这种文体,写不了而导致“坐夜”行礼时无文可祭;遗憾六,给父母合立的墓碑到现在仍是半拉子工程,没有按照原来的设想全部做完。
我想念母亲,不仅因为老人家为我们兄弟姐妹的长大成人呕心沥血,操劳了一生,穷尽了智慧;而且在于老人家有着超出一般农户人家女主人的远见卓识,对儿女的成长创造了宽松的环境,让儿女们在平等、和谐的氛围中自由发挥,充分展现自我,按照各自的兴趣爱好去选择自己的未来。尤其让我感到骄傲的:一是母亲那超人的记忆力。同村上百户人家,谁家什么时候添人进口,什么时候办的红白喜事,在自家人全都遗忘的情况下,只要问到老人家,她都能对答如流,连什么时辰都不差毫分,简直称得上是村里的百科全书、活“史典”。二是母亲对世事的洞察能力和对美好未来的把握能力。她那“多读书不可能有错”的朴素认识中所体现的哲理,让我觉得就是现代版“孟母三迁”的故事,不同的只是儿子无法与孟子相比而矣;在我的母校给我发出复习通知时,老人毫不犹豫地支持我参加的果断与坚毅,使我明确了目标,坚定了信心,充满了奋进的动力。三是母亲吃苦耐劳、不知疲倦的精神。母亲“白天去打仗(挣工分分口粮养家糊口),夜晚来纺棉(纺纱织布缝衣纳鞋护体御寒)”,夜以继日、“放下扬叉就是扫帚”的连续作战能力,为我们兄弟姐妹的健康成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来就没有“生过病”、休过假、言过累,用时髦的语言形容就是“超人”、“外星人”。四是母亲的大度和应变能力。在那片还没有摆脱封建习气、宗族“房头”盛行、生产力异常落后且又愚昧的土地上,在塆间李姓和其他姓氏占绝对少数的情况下,尤其是父亲逝世后母亲通过自身的努力与全村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使全家远离宗族房头之争,为我们几个年幼子女的成长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这一点在我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奇迹,我不能不为母亲的协调和应变能力而自豪和骄傲。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昏暗的灯光里母亲夜以继日纺纱织布的单薄身影;那炎炎的烈日下母亲在田间(包括自留地)辛勤劳作的汗水;那工余饭间的“偷闲”时间里母亲为全家今天明日的生活盘算的智慧;那每年的春节前母亲忙着用有限的现金安排过年物资捉襟见肘时的叹息和无助;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浪潮中,母亲采取的躲避“监管”的各种方法,“悄悄地进城”,用家里仅有的生产资料――母鸡生产的鸡蛋,或者是自留地里种植的舍不得吃的时令蔬菜,到自由市场去多换点钞票,换回食盐及其他基本日用品,解除全家燃眉之急的“狡黠”;在子女们每次离家的前夕,母亲为我们收拾行装、筹集“资本”、调剂余缺、确保重点、巧妙布置的技巧与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无奈。真是劬劳之情,有笔难宣;欲报之德,昊天罔报呀。
母亲为我们兄妹八个的健康成长耗尽了心血。在儿孙们“越来越好”的日子里,老人家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后来生活不能自理,我还是依然顾我,天天在外“劳碌奔波”不知道回报母恩,现在想来几乎没有为老人尽半点孝道,实在是愧对娘亲,一个十足的不孝之子。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再次参加考试时没有让别人的怀疑变为事实,让母亲“扬眉吐气”了一把。老人家只要念叨起别人:“婶妈,你天天在家做什么东西给我们兄弟吃,是不是天天只炒莲藕呀,个个都那么有心眼(聪明)”的话语,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也许是我这个儿子对母亲的唯一回报,一种徒有其名的骄傲。
儿女们回报父母的也许永远都是这种飘扬在外的好名声,除此之外可能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如是乎,就编造了诸与“董永卖身葬父,孝感天地”,以及黄香温席、王祥卧冰的离奇故事来自欺欺人;为的是让同我一样的不肖子弟找到解脱自己的理由。如果有那么一天,当“久病床前无孝子”的民谚演变成“久病床前皆孝子”的新篇,当清明祭奠亡灵的礼仪演变成虔诚孝敬“阳世”老人的行动,那么古老的华夏才能称得上是文明之国了。
但愿那一天早日到来,以慰藉母亲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