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汤显祖(1550-1616),中国明代戏曲家、文学家,江西临川人。出身书香门第,少有才名,他不仅于古文诗词颇精,而且懂天文地理、医药占卜。在汤显祖多方面的成就中,以戏曲创作为最,其戏剧作品《牡丹亭》又名《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和《邯郸记》合称"临川四梦",其中《牡丹亭》是他的代表作。
汤显祖天资聪慧,从小受家庭熏陶,勤奋好学。5岁时进私塾读书,12岁能诗,21岁中了举人。按他的才学,在仕途上本可望拾青紫如草芥(很容易获取高官显位)官运亨通了。但是,跟随整个明代社会一起堕落的科举制度已经腐败,考试成了上层统治集团营私舞弊、确定贵族子弟世袭地位的幕后交易,而不以才学论人。万历五年(1577)、万历八年(1580)两届会试,汤显祖连续两次拒绝统治集团的招揽,拒绝为当朝首辅张居正的儿子掩人耳目做陪衬。结果可想而知,汤显祖名落孙山。而且在张居正当权的岁月里,他永远不会及第。也因此,汤显祖以高尚的人格和操守,得到海内人士的称赞。直到34岁,汤显祖才以极低的名次中了进士,也开始了他布满荆棘的仕途之路。
刚开始他在南京做了一个闲职的小官,但是汤显祖并没有闲着,当时南京是文人荟萃之地,诗文家不论,光是戏曲家,前后就有徐霖、姚大声、何良俊、金在衡等名家。汤显祖在此,一面以诗文、词曲同一些人切磋唱和,一面专心研究学问。然而,早在明朝嘉靖期间,文坛上就盛行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风气;万历期间,以王世贞、李攀龙为首的后七子步其后尘,风气更甚。其中王世贞不仅有才能,而且有地位和势力。在南京先后任刑部侍郎、刑部尚书,地位显赫。士大夫趋之若鹜,许多人奔走在他门下,俨然是当时的文坛盟主。可是,汤显祖是一个尊重文学而不屈服于权势的人,他重创新而反对复古,他的文学思想和旨趣与王世贞辈大相径庭。
因此,他虽与王世贞同在南都,且又为王世贞之弟的直接下属,却不愿与王氏兄弟相交往,就是不想进领导的朋友圈。更有趣的是,汤显祖为揭露文学复古派的真面貌,还把李梦阳、李攀龙、王世贞的诗文拿来解剖,划出他们诗文中模拟、剽窃汉史唐诗的字句,涂涂抹抹,一一作俎上之论。不想遵守官场游戏规则,只是一味地正直,太过直接了当,仕途受阻在所难免。并不是说汤显祖先天就有一种反抗的性格,实际上是他接受古代优秀文化思想的同时、也接受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反理学、反传统、反专制的思想影响的结果。就这样,他不仅在品格上不愿与专制的统治者同流合污,而且在政治上锋芒毕露。
万历十九年(1591),汤显祖给皇帝上了一篇《论辅臣科臣疏》,严词弹劾首辅申时行和科臣杨文举、胡汝宁,揭露他们假公济私、贪赃枉法的罪行,疏文连同对万历皇帝登基二十年的政治弊端都作了抨击。疏文一出神宗大怒,一道圣旨就把汤显祖放逐到雷州半岛。都说公道自在人心,可一旦说出来就会惹祸上身。黑暗的封建统治社会又有几个真正敢站出来呐喊的人呢?除非他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从当初两次拒绝首辅大臣的拉拢就能看出汤显祖一身正气,敢于谏直的性格。
在被贬的一年后汤显祖遇赦,内迁至浙江遂昌做知县。在遂昌,汤显祖落实了很多惠民措施,减赋税、建学堂、修书院等等,让浙中这块贫瘠之地大为改观,桑麻牛畜也都兴旺起来。也许汤显祖是把这里当作他的理想国了,除了惠民政策之外,他竟然擅自放监狱中的囚犯回家过年,元宵节让他们上街观灯,为实施自己的政治主张无所顾忌。这就使他的政敌抓住了把柄,待考核官员的时机一到,他们就出来暗语中伤。汤显祖自然知道有人想赶走他。万历二十六年(1598),听说朝廷将派税使来遂昌扰民,他不堪忍受便不待别人攻击,直接给吏部递了辞呈;也不等上级批准,就扬长而去回到家乡。后来,吏部和都察院以“浮躁”为由正式把他“开除了”。
汤显祖的才华让他成为闪闪发光的金子,但他死扛到底的性格,在官场却让他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而不受待见。
四十九岁的汤显祖回到家乡修建了玉茗堂,开始专心写作戏曲,并指导故乡的戏班演习。在故乡他完成了“临川四梦”的其余三梦,并很快风行全国,各地戏班争相排演。四梦中当以《牡丹亭》最为出名,江湖上盛传:牡丹一出,西厢失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是汤显祖给《牡丹亭》的题词,四百多年来,不知道感动了多少人。《牡丹亭》描写了贫寒书生柳梦梅梦到在一座花园的梅树下立着一位佳人,说同他有姻缘之分,从此经常思念她。南安太守杜宝 之女名丽娘,才貌俱佳,师从陈最良读书。她由《诗经·关雎》章而伤春寻春,从花园回来后在昏昏睡梦中见一 书生持半枝垂柳前来求爱,两人在牡丹亭畔幽会。杜丽娘从此愁闷消瘦,一病不起。后来她在弥留之际要求母亲把她葬在花园的梅树下,嘱咐丫环春香将其自画像藏在太湖石底。后来其父升任淮阳安抚使,委托陈最良葬女并修建“梅花庵观”。
三年后,柳梦梅赴京应试,借宿梅花观中,在太湖石下拾得杜丽娘画像,发现就是梦中见到的佳人。杜丽娘魂游后园,和柳梦梅再度幽会。柳梦梅掘墓开棺,杜丽娘起死回生,两人结为夫妻。这部“游园惊梦”除了“不在梅边在柳边”的爱情故事,还有讽刺当时社会腐败等丰富的内容。显示了要求个性解放的思想倾向和浪漫夸张的艺术手法。当时正处于理学发展的巅峰时代,道德体系对女性的束缚达了到顶峰。女主人公杜丽娘对青春、对爱情强烈的憧憬与向往,为追求爱情以死相争,与铁桶般束缚的现实社会产生了巨大反差,引起人们内心强烈的反响。比同时代的爱情剧高出一筹,这种个性解放的思想倾向,影响深远。从清代的《红楼梦》中也可看出这种影响的痕迹。
汤显祖晚年自称“偏州浪士,盛世遗民”,这同他辞官后长期置身于政治斗争之外有关,后又以“茧翁”自号。现在他被誉为东方的莎士比亚,赞曰:“西方有莎翁,东方出茧翁”。
有一句话说“高贵是高贵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有的人为做官不择手段,有的人为人格为理想固守本心,放弃仕宦。汤显祖显然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