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做饭除了烧锯末外,还烧煤球和煤核(念“胡”)。
所谓煤球,就是煤面子。有钱的人家买整块的煤炭当做燃料,整块的煤炭价格贵,我们家从来不买,我们都买人家不要的卖家剩下的煤面面。煤面子价格便宜,买回来到山上挖点黄土,用水和煤面子活在一起,团成鸭蛋大小的球,晒干之后当做煤炭用。这样的煤球没有煤炭好用,但比锯末好用。
煤核,就是人家烧煤炭剩下的煤渣里面没有充分燃烧的炭块,比煤球还好用,所以只要有功夫,我妈就让我和我弟挎着筐去捡煤核。我们家附近有一个场地专门供人倾倒烧过的煤渣,我经常带着我弟去那里捡煤核。我们爬上巨大的煤渣堆,用一个铁丝小耙子扒拉着煤堆,挑拣出淡黑色的煤核。有的时候我们就在煤堆脚下捡煤核。那时候捡煤核的人并不多,所以我们可以围绕整个煤堆到处捡,想到哪里捡就到哪里捡,不必担心抢了别人的势力范围。
有一次,和我们合租的对门家的姐弟俩也跟我们一起去捡煤核。姐姐叫丽娜,弟弟叫小方。小方眼睛往外突出着,总是瞪得滴流圆,一边的嘴角往下耷拉着,看起来有点精神不正常,实际上他精神确实有点不正常。姐姐倒是长得白白胖胖,伶牙俐齿的。
我们一起来到大煤堆捡煤球。刚开始我们还能认真捡,过了一会,我弟和小方就都待不住了,互相玩了起来,玩着玩着就拌起了嘴,然后两人分开跑到各自姐姐身旁告状。我和丽娜没理会,继续捡煤核,我在煤堆脚下捡煤球,丽娜在煤堆顶上捡煤球,我弟看我没搭理他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捡起来,等他直起腰抬头往煤堆顶上看的时候,忽然一个巨大的煤渣子朝我弟脑袋砸了过来,“的一声就砸到了我弟的额头上,献血瞬间顺着他的脸留下来,几秒钟时间我弟满脸都是血。
我吓坏了,看到刚收起胳膊的小方,骂了他一句就赶紧拽着我弟回家。我嗷嗷叫着跟我妈说了情况,丽娜她妈听见我说的话,从对面屋里走出来,看到我弟一脸血,咋呼着不愿意承认他家小孩打了我弟。我妈立刻带着我弟去卫生室,经过检查,只是皮外伤,只不过划破了一大块皮,所以出了很多血。
等我们回来,丽娜她妈竟一改之前的态度,过来安慰了几句,不痛不痒地假装骂了小方几句,最后问要不要给我弟买点水果吃。我妈很生气,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忍耐着没计较,也没好意思跟人家要医药费。但是对这家人不好的印象从此形成了,咋咋呼呼、死鸭子嘴硬、假模假样、漂亮话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