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
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
----拜伦
云第一次见到风,是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当时她拿着一本书盖着脸,躺在树荫下的草坪假寐,就在风骑单车从她身边驶过时,她也不明白,是什么让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一瞬间的画面,就永远在她脑子里定格了:斑驳的阳光穿过树荫,倾洒在他白皙的脸庞,柔和的光线把五官勾勒的棱角分明,素雅的白衬衫把整个脸庞映衬的更加俊朗,上扬的嘴角大肆的昭告着内心的喜悦……就像一阵风,掠过她的发梢,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而就是这一眼,在云心里,似乎就是万年……
她开始变得异常活跃,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图书馆、球场、食堂、宿舍……只想再次搜寻到他的身影,只想上演一场再次偶遇的戏码…… 直到在学校摄影社团撞见了他……
闺蜜硬拉着要她陪着去摄影社团报名,她无所事事的在社团外转悠,橱窗里展示的摄影大片瞬间吸引了她,特别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肤若凝脂,明眸皓齿,清新脱俗,煞是动人……她的出镜率很高,每个场景,每个眼神,每个动作仿佛都在诉说一段故事,她眼睛直盯着照片,身体不自觉的跟着镜头里的她移动,移动……直到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她才恍然大悟,抬起头,是他!不知何故,瞬间把即将要出口的“对不起”给硬咽了回去,撅起嘴故意埋怨到:
“嘿,你没事干嘛站我后面?”
他疑惑的歪了一下头,狡黠的笑着开始讲道理:这位同学,一,我不是没事,我也在欣赏我的作品。二,我没有站你后面,是你主动靠过来的。
“好吧,我错了,我叫云,你是?”她果断的伸出了右手要求握手。
她比任何一次认错都快,比任何一次介绍自己都主动,也比任何一次要求握手的心都坚决。
“你好,我叫风,是这个摄影社团的团长”他愉快地握住了她的手。
或许就是她选择了第一次这样的对话方式,决定了他们之后的相处模式,理所当然的,她毫不犹豫的,横冲直撞的,义无反顾的冲进了摄影社团,冲到了他面前,从生疏到熟络到互掐,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而只有云心里知道:鬼才想和你做朋友呢,我又不缺朋友,我缺的是你!
然而,他们并没有上演张爱玲笔下的桥段,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的确是没有早一步,而是晚了一步……在认识她之前,他有女朋友了,或许在林荫道上看见他的那天,就是他成功表白的那天,而摄影橱窗里那名出镜率很高的明艳女子便是他苦苦追求了一年的女朋友——雅。
她知道的那一刻,强忍住了内心的“万马奔腾”,却云淡风清的调侃他:你女朋友很漂亮,而你逊色了一点,注意缩小差距!
他像往常一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瞎说,我们很般配。
她的心,有万根针在扎,但是,却死命的撑着说:不疼。
是的,他在她一心里一直是那么清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听什么样的歌,他会看什么样的文,他会写出什么样的字……清晰到能帮他做好每次活动的幕后,帮他打理好社团的闲杂,清晰到他告诉她:你好像我的右手。她只是淡淡的笑着,像往常一样收起心事默默的待着他身边,看着雅在他面前使小性子,看着他嬉皮笑脸的哄雅开心,看着他们闹别扭相互背离,又看着他们并肩消失在夕阳西下……
闺蜜看不下去了,对她吼道:要么冲到他面前,告诉他,你喜欢他,要么离他远远的,彻底的忘掉他,你偏冲到他面前看他们秀恩爱,你是找虐吗?
“我没有很伤心啊,只要能多和他相处一天,以后的回忆就会多一份,不是吗?”
是的,她安慰自己:她只要一些回忆就够了,就够了,她不会去打扰他的幸福……
直到毕业前夕,雅选择了出国留学,风很伤心,喝得酩酊大醉,跑到云宿舍楼下,是的,她是他最好的倾诉对象。
他双手紧握着她瘦弱的肩,拼命的摇晃,不停的盘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她很疼,肩很疼,心也很疼……内心筑好的那层堡垒被摇晃地瞬间崩塌,积压的眼泪如洪水般倾泄而出:
"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只看到了她,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风愣了,愣了,退了两步,然后上前,拼命将她拽进怀里,拍着她的脑袋:谢谢,我也喜欢你……像妹妹一样!
一句谢谢,一句像妹妹一样,不合时宜的客套,不想听到的称谓,让云的心再次跌到了谷底,或许,这两句话就是她和风的结局……
她矗立在晚风中,任风吹过泪水浸湿而生疼的眼睛,风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她找来两个他的好朋友,将风送回了宿舍……
之后的一个月里,她没有再去找他,他也没有再来找她……
直到某一天,风再次意气风发的出现在她面前:云,我要去英国了,雅让我去到她身边,她在那边很孤独……
“这样好啊,去吧,去把她找回来”云相信,风那晚喝醉了,已经忘记了她讲的话,这样很好。
“嗯,你呢,你怎么办?毕业了,你去哪里”
“我要回家,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我留下”
“嗯,好,好……”他突然有点手足无措……或许是她看花了眼
“风……”
“风……”
“嗯,怎么”
“风……”
“风……”
“嗯,要怎样?”
“我说怎样就怎样?”她开始调皮,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
“嗯,你说说看”
“嗯……算了,不说,说了你也办不到”
“说说看吧”
“不说了,没事,想回家了,明天就走,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一定会的”风的眼眶为什么突然会红。
“再见了,风”
“……”风停在原地,一直看着云,不动,也不说再见
云笑了,风或许有些不舍也是正常的呀,他毕竟说过,她是他的右手,右手不在了,怎么会舍得?她轻快的跑上去,给了风一个满满的拥抱,这是一个离别的拥抱,一个或许此生都不可再见的拥抱,她能感觉他拥抱她的力量,紧紧的,久久地不愿意放手,她拼命挣脱,转过身,因为眼泪差一点被他看见,就这样,背着身举起右手死命的挥着再见,再见……直到消失在风的视线中……
“风决定要走 云怎么挽留……”
尽管云在心底已经问了风千万遍:你可以为我留下来吗?你可以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吗?但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你既然无心 我也该放手
何必痴痴傻傻纠缠不休
是情深缘浅 留一生遗憾
还是情浅缘深 一辈子怨偶
是的,该再见了,以后的以后,你是谁的某某某,若是再见,只会让人更难受!
指缝很宽,时间太瘦,悄悄从指缝间溜走,眨眼间就是三年,云并没有回家,仍然留在了这个城市,她或许不愿意离回忆太远。她以为的刻骨铭心会是云淡风清了。她以为的人,可以就此忘记了……
然而,她偶尔还是在想,会不会有一天,风突然出现。那闪动的头像跃到她的眼前,出现他的笑脸:最近,可好?或者,突然接到他的来电,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想看看你了!或是某一次,他一不留神的,就站在了她的眼前。这样的邂逅,是不是就是还可以再续的缘分!
云通过同学得到了些关于风零零散散的消息,雅再次跟他分手了,他颓废了,他又振作了,他是风投行业精英了……而这三年里,他再也没有跟她联系了。
“以后的以后 她终是牵了别人衣袖……”
1000多个日日夜夜了,云终于接受了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的天……
“若是有缘再见 ,也只能学会笑着问候”
偶然的,一次大型风投行业研讨会上,他进会场的一瞬间,她一眼认出了他,同样是素雅的白衬衫,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耀眼,岁月已将这个男人打磨的成熟、睿智、大气、稳重,他是作为今天研讨会的压轴嘉宾上场分享成功经验的,他的妙语连珠,他的幽默风趣,这让她又看到当年那个自信满满的他……原来的他回来了,是的,她很欣慰,原来你过得很好,这就足够……
研讨会结束,她匆匆离场,因为,云真的不知道,若再见到他,事隔经年。她如何和他招呼,以眼泪,还是以沉默?
“云……”他慌忙的赶上来叫住了她。
她停下来,扭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那一瞬间,时间凝固了……
“你,还好吗?”
“嗯,很好”,那一刻,在她心里分明有一场海啸,然而她就这样静静站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我有去你们老家找过你,但是……”
话没说完,云一下被赶来接她的天牵住了手,无名指上的结婚对戒闪闪发光,是的,云和天结婚一个月了。
云向天介绍了风,又向风介绍了天,彼此道了声再见,匆匆离去……
依然是熙熙攘攘的街头,风和云再次相遇了,这次不是偶遇,是风专门赶来云公司楼下跟她道别的,他要回英国了,在这里丢失的东西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但是,心里的话,此生却不可不讲。
“云,你知道吗?其实我喝醉酒那晚,你说的话我一直记得,在我心里,也是好大好大的涟漪。你说你要回家的那晚,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感觉到,这个人我是有多么舍不得,但是我不确定自己的内心。直到我在英国见到了雅,而脑子里想的却是你,我告诉雅,我要回来找你,但是,异国他乡孤苦无依的雅选择了自杀,我没有办法,她是我一开始选择的人,我得好好守护她,直到她看明白了我的不快乐,鼓励我再次把你找回来……”
不知何时,云的眼泪流了下来,而她自己却未察觉。
“但是,当时的我什么都没有,我以什么样的方式站在你面前,怎么给你幸福?一开始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一度沉沦,更是无颜见你,但是,我一直有个信念,我想再次见到你开怀的笑容,想见到你躲进我怀里放肆的笑的样子……终于,我站在了你可以看到的舞台,然而……”
云已经泪如雨下,她仿佛等到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的那个答案……
“风,谢谢你,我们不可能再有一个大学;不可能再有一个摄影社团,不可能再有一个醉酒的夜晚;不可能再有从前的快乐、幸福、悲伤、痛苦。昨天,前一秒,通通都不可能再回去……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风怎会不明白所有,仍然是一个满满的紧紧的拥抱,他转过头,掩饰着眼角泛起的泪光,像当年云背对着他那样,背对着云,高高举起了右手挥舞着,说着无声的再见。
云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再见了,风! 好像举行着和过去的一切说再见的告别仪式!感谢你赠我这场刻骨铭心的欢喜,这段回忆,以后想起,也会非常珍贵,就像当初,我爱你,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爱你。
以后的以后
你是谁的某某某
若是有缘再见
也会笑着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