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过年的习俗是 从初一到初五属于大年,初一给本家的长辈们拜年,初二开始走亲访友,过了初五大年基本上过完了,之后的正月十五到十六是小年。
大年有诸多禁忌,一不留神就会挨批评。儿时的我更喜欢小年,小年没有那么多忌讳,还有小年的两样东西才是我的最爱——“大”秋千与“猴子”秋千,村里人对它们的称呼。
立大“大”秋千的时候,找一块空旷的地方,需要几个精壮男子,将四根碗口粗的方木立两边两根交叉立起来,上面再压一根横梁,固定好了才绑绳子,绳子的下面再系一块木板,便可以荡了。
荡的时候人并不是坐在上面,而是站在上面,双脚用力一蹬,双手用力撑开绳子。如此动作反复才能荡得很高。
荡大秋千最热闹的时候要数正月十五了。一大早,大秋千四周挤满了男女老少,有人嫌冷,还在旁边生一堆火。
最先上去的是个胖青年,双脚还未站稳,秋千便开始摇晃起来。他弓起身子努力往前荡,不料双手没有抓紧绳子,猛然往前一趴,硬生生地着了地,顿时引来一阵哄笑。他立马爬起来,躲一边去了。
人群里总有人跃跃欲试,小孩子轮不上,刚往秋千边上凑就被大人撵走了:“小毛孩儿,一边去,这儿危险!”
陆陆续续有荡秋千的,有的荡了三五下,有的荡到竖起方木一半的位置,大都是耗尽体力,实在不能坚持了。
最后上来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他一上了秋千,三下五除二脱去上身的棉衣,只穿了一件方格子的粗布衬衣。
前面轻松地蹲下又起来,动作娴熟得像是一只在空中翱翔的飞鸟,快乐而又惬意。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好样的!”少年像是受到鼓舞般,越荡越高,最后竟然超过了秋千的横梁。
四周的人不再聊天了,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有胆子小的女孩儿甚至紧紧捂着双眼,不敢再看了。
直到秋千不能荡得再高了,少年才站在秋千上,任秋千自由摇摆。等秋千摇摆不再那么厉害了,少年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后来的再荡秋千,都赶不上少年的高度,直到太阳跑到头顶,大人们渐渐散去,才轮到我们小孩子玩。
我站在上面,抓着绳子,双脚用力蹬,双手撑起绳子的时候胳膊直颤抖,一下都没有荡起来。
别沮丧了,我们去玩“猴子”秋千吧。小伙伴安慰着我,我们手拉手直奔她说的地方而去。
“猴子”秋千是小卖铺的主人发明的:比起立大秋千,猴子秋千不需要太多的人,也不需要太多木桩,只需要立一根方木就够了,方木稍作倾斜,顶端有一个轮子,像是物理学中的定滑轮从轮子里穿过一根绳子,绳子最下端绑一根棍子就可以了,
“猴子”秋千的玩法很独特,人只需要站在棍子上,双手拉另一根绳子,绳子就会上升。样子很像是在爬树的猴子,这也可能正是发明人给它取名字的原因吧。
没有几个人能爬到顶端的,有的人刚站到棍子上,一拉绳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砰”
地一声,狠狠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每个上了猴子秋千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却还是摆脱不了被摔的命运。
猴子秋千玩得最好的还是小卖铺主人的三儿子建国。他蹬在棍子上,双手缓缓地拉着绳子,真像一只轻巧的猴子。他每拉一下,我们看的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唯恐打扰他,让他摔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耳朵里只听见滑轮吱吱呀呀的声音。伴随着人们的紧张,他终于爬上了顶端。人群中还是很寂静,因为他要用同样的方法再把自己拉下来。
直到他轻松地着了地,人们才忍不住为他喝起彩来。
他下来了,又上去一个扎着两个炮捻儿辫子的小女孩儿,他在一旁认真地教她如何抓绳子,双脚如何蹬着棍子,小女孩虽然只爬到一半摔了下来,爬起来冲着人群呵呵一笑,跑开了。
在建国的指导下,会玩猴子秋千的人越来越多了。
在我的记忆里,大秋千连着立了三年。后来妈妈告诉我,大秋千是家里媳妇生了儿子向庙里还的愿才立下的。
不管怎样,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两样秋千都为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一抹缤纷的色彩,成了我魂牵梦绕回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