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Fiona虽然和继伟嘴上说是要他远离雅君， 但是心里还挺关心这个女孩子的行踪。  一来她确实得顾忌自己干儿子的前途，对他父母负责，二来，自从那次宴会，她就无法从心里抹去这个女孩子的身影。她那么胆大的顶撞市长，又那么从容得把他救下，别说是继伟这种雄性激素十足的男人，就连她自己这个同性也不得不敬佩三分。虽然她情人要他别杞人忧天， 但她还是为这种年轻人捏把劲儿，让她联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那种激情。Fiona也感觉到了继伟对她的着实兴趣，她了解干儿子的性格，不会轻易出手，更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既然这个人出自自己的地盘，她必须为他把把关。她虽然也担心继伟父亲说的责怪，但是她内心更关心干儿子的幸福，

她约了雅君周三吃午饭。 雅君不知她的来意是因为进行中的案子还是继伟。不管怎样，，得给面子吃饭， 毕竟是法官大人，说不定哪天就得需要人家一个面子办事儿。 没必要为了一点儿小事就拆自己的后台。 

中午的外卖是叫了中东的Falafel饼，在Fiona的办公室里一起坐下吃午饭. 雅君一边接过Fiona手里递过来的饭盒和一边说：

“Thank you. Your Honor.”

“咱们还是说中文。省得别人偷听。 还有吃饭的时候别用我法官的头衔。”

“在您这办公地方，不叫Your Honor显得很不习惯”

“咱们又不是第一次私下见面了。 再说你从来都没在我的法庭出现过，没什么不习惯的，快，坐下吧。”

“谢谢。午饭时间不多，你就直说您找我什么事儿吧？”

“怎么我一定找你有事儿，就不能是girl-talk?”

“如果您不是蒋是集团的私人法律顾问，那有可能。”

“你这家伙，就是太犀利，这其实并不总是你的优势。你应该稍微糊涂一下。”

“怎么，Your Honor, 您不会让我为您放行吧？”

“Of course not, 你以为我会做违法的事儿吗？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打无把握的仗。”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有吗？市长在法院里有多少同盟，你有概念吗？“

Fiona把雅君问住了。可她不肯认输，就嘴硬得说：“我知道，除了您以外，也有好几个和他是老朋友了，就连总检察官连任也得和他交好。我明白。”

“你错了，”Fiona咬了一口她的饼，不紧不慢得咀嚼完后，继续说；“我和他绝对不是朋友。我替蒋伟国提供法律意见，这没错。 我作为法官无法帮他们出厅，也就局限于出出主意。 至于市长，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可能不信，我就对你很欣赏。 今天我就是想给你点儿建议，算是我倚老卖老吧。 咱们都是华人，而且还是女性。你知道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少数。我是希望你能在法院以后的前途越走越好，我看过你的出庭表现，你非常有潜力，所以我不希望你耽误了你自己。”

“你是觉得我会被他人利用？这个案子是我自己要追查的。”雅君对Fiona的好意半信半疑。

”好了，我不多说了，我知道你不一定相信我。没关系，你自己慢慢走下去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说太多了你可能更听不进去了。说其他的吧。我那个干儿子是不是找过你呀？“

Fiona对她案子的询问这么快就结束了，这让雅君有些吃惊。 但提到蒋继伟，让雅君更头疼。蒋继伟到底在市长和蒋家的这个同盟中扮演什么角色，她不清楚。 继伟对她献过的殷勤，她本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但她不想承认自己对他有好感，尤其是他们又与Josh死脱不了干系。即使当初拿钱不一定能救活Josh，也许他能多活一段时间。  她勉强自己咬了一口满是hummus的falafel，她不喜欢中东食品，但咀嚼可以帮助拖延回答的时间。 

可Fiona也不紧不慢的，没有主动说话。 雅君为了不让沉默拉得太久太别扭，只能还是回答：“您是说Jack，对，他是找过我。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再来了。我拒绝了他。“话刚出口，雅君就后悔了。她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说点儿软话，哪怕就是说含糊其辞也比这么直来直去得好，太容易得罪人了。 “前些日子读的道德经白念了， 以柔克刚，傻瓜。”她心里骂自己。

“是嘛？”Fiona的微笑不好解读，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仿佛有些得意。“我倒觉得你们挺合适的。别人都巴不得认识蒋家未来继承人，你这可好。是不是玩什么Hard to Get的战术？“

”您放心，我没那兴趣。 也没有时间玩欲擒故纵。“

”我估计你也不会。但是你越是这样，我了解我那干儿子，他越不会善罢甘休。“

”我就是怕这个，我可不是他用来玩“征服”。 如果他有这种想法，我劝你替我转告他趁早放弃，别到时候我还得弄个Restraining Order.”

“不至于吧。 再说了，你就那么没自信，难道他不会是真心的，为什么一定是解闷儿呢？“

”这与我的自信一点儿关系没有， 我只是知道有些人，尤其是生活磨难不够多的，天生喜欢找挑战，这与我是谁无关，是与他们的个人心理需求有关。“

”你觉得Jack像这类型的人嘛？“

”这不好说，人都会隐藏自己。“

”我从他出生就认识他，他是个很稳重的人。是，他确实是蜜罐里长大的，但这只给了他安全感，并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坏毛病。而且他家里也不是没有过挫折。 这一点我可以做担保。“

”怎么您在给我推销他嘛？您别忘了，那晚宴会之前， 您已经和我说了一大堆好话了。我知道你对他的意见。“

”当然，当然，我肯定是有偏见的。但是。。。“

”我奇怪得是，“雅君打断了Fiona，”您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我正在调查他老爸同盟市长大人，您还是不怕我要通过他靠近我要调查的对象吗？“

Fiona不得不感叹雅君的不打自招是个上策，让她们不得不什么都摆在明处说。 ”On the record, 我是反对你们再接触的，我和继伟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Off the record, 我还是希望你们两个有机会认识一下。“

这种口吻雅君也不好意思那么严肃了，“Your Honor, 不对，陈法官，您真逗，还来个官方和非官方说法，您以为我是记者呀？”

“官方的说法我得照顾到我的客户的感受，非官方才是我心里话呀，我知道你懂，我也相信你不会把咱们说的透露出去，否则我不会和你说的。“

雅君又咬了一口falafel，这次好像比上一口好下咽了一些。“我还是先保持沉默吧。”

两个女人仿佛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某些影子，吃完饭时候比刚开始的气氛轻松点儿。 她们再没提案子或是继伟，只是聊些法院的闲话， 针对她们都认识法官和辩方律师评议论了一番，也包括几个她们都不喜欢的功利心极强的检察官。 

雅君站起来要离开时，Fiona忽然问了一句：“对了，上周末我是不是在附近的那个饭店看见你了？”

“Oh，right，”雅君忽然想起来了看见Fiona和另外一个男人那晚一起。“好像是吧，我给朋友送行， 我看您有伴儿，以为您没看见我。”

“是，一个大学老同学，我也以为你是工作会议呢，没打扰。 好了，回头见。”

“Okay, later.”

雅君觉得Fiona好像有点儿故意澄清什么似的，不过也没多想。 本以为今天Fiona是针对这事儿找她，也许通过她感觉到’敌人‘的下一步棋打算怎么走。结果好像还是私事儿多过公事。说不定还是那个Jack派干妈来打头阵。她心里又反感，又忍不住对这个蒋继伟多了一份好奇心。

矛盾之余，她还是要赶自己的工作进度。市长把事情升温，开始打媒体压力战后，她还好多案子准备工作需要处理。她知道总检察官需要结果。Fiona以前说得是对的。 如果成功了是总检察官面上贴金。 如果失败了，她也许就没有工作了，至少可能会被分配到大家都不喜欢的任务，比如交通案件部门。所以她胜败就决定在后天周五的大陪审团事儿。 即使搜查令没有给她什么杀手锏，她觉得她收集的其他资料可以建立一个有说服力的贪污案。难度不小，但她得试试。 下午， 雅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把几个档案柜的证据和材料都放在自己桌子周围，一一再次查阅，准备自己在大陪审团面前要陈述的案子。  她的讲演的初稿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为了不漏掉任何的疑点，她一字一句重新修改。当下午6点多时，她还在办公室里，埋头工作。 办公室地面，椅子，桌子，档案夹上全部都摆满了文件，纸张，等等。 她喜欢这种乱糟糟的感觉，一种不安定感，也是一个随时要准备出发状态。 她电脑旁边放了一个粉色的笔记本，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学生用的小本子，这是遇到挑战时拿在身边的护身符。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滴答的声音，仿佛在与深思中的雅君打招呼。雅君抬起头，看着已经渐渐暗淡的天空， 感觉老天爷正在怜悯她的辛苦，为她流泪。  那一刹那，眼前这一切突然感觉与她那么遥远。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案子等于是慢性职业自杀。 可自己真正想要的，早已一去不复返，她也只能在这条毁灭他人也自我毁灭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Anthony在门口敲门邀请她和其他加班的同事一起吃饭。 她谢绝了，她的饥饿感因为她的忽略隐藏了起来。  Anthony带着遗憾的走开了。 办公室里没有了任何其他的声音，这寂静让她感觉到自己是孓立风中的花草， 可这让她习以为常的孤独也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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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继伟自从去了Josh家后，一直在设计下次与雅君对话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机会。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打陌生人电话的销售员，努力想着如何不让对方挂电话的对策。 可惜也庆幸的是她根本不接办公室电话，大部分都是留言。至少继伟打的时候她都不在座位上。  留言毫无意义，他也就没有浪费感情，他还是得找机会当面和她说几句。

继伟这几天在会计调查账目之际， 又去见了几家一直跟随他项目的VC，他们很关注他的项目，已经和他zoom几次。 现在只是等待继伟公司内部的讨论结果。 虽然洪山资本口头承诺了资金，但Term Sheet没签之前，他必须继续寻找更多潜在投资者。  他不是什么公司的钱都要， 他要挑选投资人。 他既不想公司股东人数太多，那样开会难达到一致， 也不想像父亲那样一个人独霸公司的大权，让公司有些改革因为他个人偏见比较难进行。 他的软件企业除了他自己为大股东外，他初期雇佣的员工都给了一些股份。但是一旦VC进入了他们的股份会不小，虽然不会超过继伟，但是他们会要求一些关键的投票决定权。 所以继伟在选择上很小心， 希望通过不断的接触确定未来更适合合作的投资人。今天见的是一个有大陆北京的中国VC。他们一般前期从感兴趣到投入时间最短， 做事很利落。 

”继伟，自从上个月我们联络后， 你们这个月企业内部在线用户的Month to Month增长有多少？

”这个月还是保持了上个月100%的增长，企业一旦使用了软件，内部员工的协调和团队计划很容易得就融合到这个平台上， 我们很有信心内部员工的接受度。“

”这个增长率你感觉能保持多久？“

”以我目前几个客户的经验来看，一般企业会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对接, 在一年内80-90%的企业内部任务安排就会转到平台上，所以增长速度基本前6个月是100%， 后六个月，50% ，然后接下来的一年中逐渐达到一个平稳点。 那时候我们基本就锁定了一个多年续约的客户。 “

”这个接受度确实很可观， 你们到现在为止客户规模都是在几百人到最多的一两千。你上次说过你们有一个几万人的大企业正在谈， 现在方便透露谈判结果和客户名称吗？“

“谈判结果可以告诉你们， 我们已经拿到了口头6个月的订单， 我们只需要稍作定制，做一下演说， 正式签约，马上就要安装了。此外我们还有2个相对比较大的企业在初步谈判过程中。 至于企业名称， 我们暂且保密。待我们准备谈term sheet的时候， 你们尽调的时候自然都会看到“

”继伟, come on, “这位有点儿东北口音的VC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现在是你们对我们的term sheet一直不满意， 你们对valuation的估值期望有些离谱。你们只有10几个人， 虽然有很多有潜力的客户，毕竟还在初期。 你们现在是最需要资金快速扩张的。“

”怎么Luke, 你有钱花不出去了？着急要给我们？“

”我这不尽量想给你留点儿吗，但你这怎么不紧不慢的，我也总不能把LP的钱放在活期，我到了annual review的时候日子就不好过了。？”

“对了， “继伟巧妙得转了一下话题。 你们说说资金下一轮融得怎么样了？ 现在中国形势紧张， 会不会对你们项目退出有时间压力呀？”

继伟喜欢把这些基金的背后有限责任人搞清楚。 即使他们不可能100%透露细节，但是通过他们的回答的字里行间， 继伟可以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在大陆资金背景的基金，大都多少有国企的钱进来。 有国企也就是有政府，有政府就意味着投出的资金也会受不可控的政治因素影响。  继伟一直看好这个公司，因为他们在估值上最有可能在谈判后达到他的要求， 此外基金的管理人也让继伟觉得够稳重。 可他们的资金背景让继伟担心在投资后是否会因为某些风吹草动就会给他们施加压力，甚至用他们的特权投票迫使继伟接受不是最理想的退出机制。 这让他在这家与另外一家估值大概差20%左右的公司选择有些为难。 后者相对比较成熟,是有多年本地职业风险投资历史的公司，所以开价也普遍偏低， 但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和专业素养长期等待公司今后的成长。 

这系列的问题是继伟所要权衡的。他不断提醒自己要镇静，不要着急，但软件企业的时间永远是紧张的。 他回公司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斟酌自己的选择。 他路过市中心时，又赶上午饭时间了。 他在一个红绿灯停下，看着来往的行人穿梭马路，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觉得是时候去看看她了。 他这周好几天想去都没有找到足够的勇气。 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到了，他埋藏了好多天的冲动此时浮出了水面。人家会不会已经把他抛置脑外了，尤其又是一个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的人。  这样的话过去像不像一个大傻帽。 想到这里，继伟忍不住把座位上方的镜子翻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胎记。 他已经好久没有刻意检查自己的“商标”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有些丑呢？” 自我怀疑让他更加下定了决心。 越是怕越要往前冲，他打转了方向盘，往法院方向去了。 

他先去了干妈那。 干妈出庭了。继伟等了几分钟， 干妈穿着她的黑袍子回到了屋里。

“Surprise！”

“又是什么事儿呀？“

”干妈，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你这么闲？你蒙谁？“

”我就是去谈这事儿，路过了， 顺便问问市长那事儿怎么样了？“

”我就说嘛你有事儿。 市长的事儿不归我管，你得问雅君， 哦，“Fiona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你是来找她问市长，对吧？“

”谁？“

“装吧！你等等， Tina, could you look up Judge Doyle's schedule for me?  I think he has a grand jury today with Cleo Li. “几分钟后， 她的秘书Tina告诉她是9:00，在105B厅。 

“正好，快12点了，应该结束了。咱们去堵她一下。“

“您真逗，您不是不让我再跟她走动吗？”

“你以为我那么愚钝，我还不知道你，我说几句有什么用。 与其管着你，不如陪着你，万一被人家欺负了，我还能帮你打一架！ 我倒要看看你对她能有多着迷。 

”干妈，您这慧眼，我何时能比，你今后不当总法官才怪。”

“谢了，我还想多活几年。走吧，他们应该快结束了”

” 他们能这么快就能结束吗？，曝光度高的案子，不得很长的争辩才对。“

”咱们边走边说，“干妈带着继伟走楼梯到3楼的审判庭，”陪审团也得吃饭呀，这不快12点了。 还有，我给你讲过，给大陪审团举证不能太久，这只是决定某人是否可以被逮捕，就是检查方在那说来说去的，没有两方律师辩论的戏剧性， 所以一般他们都很注意简练直入主题，把细节留到具体的陪审团决定是否有罪。”

果然，内行就是内行， 他们还没走到105B, 就看到雅君已从法庭出来， 站在门口正与她碰到的几个同事说着什么，一脸的严肃。Anthony，那天被迫与继伟分享午饭的检察官同事也在。 

”How did it go?” Fiona走近了直接开口问。Anthony点头看到继伟，点头示意他记得他，但丝毫没有超过礼节需要的时间就把注意力转回雅君那了。  Anthony和几个雅君的同事都着急赴午饭的约,与周法官用“your honor”打了招呼 ，就先走了。 雅君和同事们告了别， 然后与周法官说，”怎么您这刑事大法官也来关注我们无足轻重的部门儿了？”雅君这话主要是说给Fiona带来的人说的，让他明白自己知道他来是做奸细的。

“你们这抓都是政府官员， 最气派！你这么大手笔， 感兴趣的应该不止我一个吧？“Fiona说这些话并没有太多敌意，这是就事论事。

雅君看了一眼继伟，然后问他干妈：”您是作为同僚问，还是作为这位先生的代表来打听呢？“

一边说， 雅君一边用下巴指向继伟。继伟非但不生气这有些鄙视的姿态，还因为她关注了他心里有些美滋滋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犯贱。 

“就算都有吧。”

”你知道我不能讨论正在进行的案子。等大陪审团做了决定，我相信你们就很快都会有渠道知道的。 我得去吃午饭了，不打扰你们两位了。“雅君说完转身要离去， 干妈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继伟轻声说：“看你的了”，自己就走到一边和另外一位路过的法官聊起来。继伟抓住这机会跑到雅君面前卡断了她的去路。 他看见雅君对他皱起眉头，就竖起食指， 抢在她发表前说：

“我就打扰你1分钟，就1分钟。“继伟记得销售书籍上写过，对自己的”销售对象“量化所需要的时间让对方感觉放松些，毕竟他们能感觉到”我不想听的东西很快就结束了”。 

“ 我就想告诉你，你说的关于Josh和我们慈善基金的事情都没错，我认真了解过了。 我代表公司去看望了他们家人， 并且为Josh的哥哥建立了一个大学奖学金基金。 我知道这点补偿无法弥补一个生命的逝去， 但是这是我个人能做的。希望能让你得到略微的安慰，哪怕只有一点点。”

雅君脸上对他的抵抗在继伟说话过程中在一秒秒得缓解。继伟说完后，她略带疑惑得问：“你找到Josh家了？”

“是，就在前天晚上， 我去找他们了。“继伟看雅君没有再问什么，但明显对他说的还有些疑惑，他就接着试探着说： 不瞒你说，我当时非常紧张，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去敲门了。 也算是对我在以后做承诺时候的一个警戒吧。 “

雅君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本来准备紧皱的眉头已经变平坦了些。

雅君静静得看着继伟，还是没说什么。 继伟明白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儿，即使接受了他的好意，但不可能就此不再为那个叫Josh的小男孩难过。 他不想给她太大压力。看到了她态度略微缓和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那我先走了，我就是，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儿。”继伟磕磕巴巴说完最后一句话，不情愿得告了别。 朝在不远处等他的干妈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往雅君方向看，她在慢慢得向电梯移动。 继伟还奢望她能回过头来看一眼给他个信号，哪怕是个还很讨厌他的信号，也算明了。可雅君始终没有往他这边看，他隐约感觉她的头在往下沉，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沮丧。

“哎，别看了。你也矜持点，别让人家这么牵着鼻子走。”Fiona看着干儿子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无奈。

“你知道我不会玩装的游戏。”

”好了，咱们吃饭去。 刚才那个法官和我私下说， 现在市长的人在法院和警察局里都开始活跃了， 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 他觉得大陪审团肯定过不了。雅君自己同事内部都不团结，有人不想踩这个雷， 你这个心爱的雅君肯定很着急。 我怕你现在来约她，是撞在枪头上，说不定她心里一股子气都撒在你身上，谁让你们家总是给市长捐款那么多。 “

”不至于吧，我就一定会是Guilty by Association?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成语你在中国学过吧。我知道你不是，但雅君不了解你，很难得出同样的结论“。 继伟刚刚有点儿乐观，被干妈这么一说心里又一点儿底都没有了。 

—

雅君知道继伟是故意取悦她。 但如果继伟真的去探望了Josh的家人还帮助了他们， 她还是禁不住心里有些感激。 自从Josh在她怀里走的那一年后，她一直无法前去看望她的家庭， 她多少次想去，但心里无法忍受再次唤起失去那幼小生命的记忆。 Josh与她有一种特殊的亲密， 仿佛让她又重新找回了家人的感觉。 他是她第一个赞助的孩子。她第一次见Josh的时候是她还在法学院上学的时候。 Josh和家人一起来参加法律事项免费咨询日， 是法学院的学生们为低收入家庭义务组织的。 Josh活泼和机灵，又和她的哥哥同名，让雅君非常喜爱。 之后Josh家人与雅君保持联系，遇到一些家长不懂的事儿，不管是法律上的，还是教育上的，都向雅君咨询一下。 当Josh生病后，是雅君帮助联系援助机构，也因此加入了她现在所在的义工组织探望癌症儿童。  Josh走后， 他的家庭所承受的痛苦让雅君更加深受打击，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失去亲人的凄惨。  她与他们走得太近，很长时间无法从他的病逝的阴影中走出来。  之后，她也学会了把周末和工作分开，否则她无法提起精神处理她的案子。 

今天大陪审团的过程看上去仿佛都很顺利， 但是几个陪审团成员的问题让她感觉有些不妥，提问题的一般都是在最后投票的时候做领头人的， 而他们的问题让她感觉他们考虑的重点不是她想推动的方向。 法官在2个关键点上卡断了她证人的证词，这让她的证据表述打了折。David履行了他出庭作证的诺言，他发誓市长派人去他家吓唬他， 很吓人，手上有一个像镰刀的疤痕，  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怎么证明是市长派去的，他没有书面证据。这件事儿只能根据他个人证词的可信度。雅君觉得他表现得还是可以的，David的经历可以侧面反映市长的为人。他给人的感觉老实可信。 可他本人因袭击市长正在等待自己的判决，所以大家肯定会怀疑他作证是为了自己减刑。当然这种交易是正常的，也并不等于证人会撒谎。 雅君知道David证词可能不够分量，但是为了尽量壮大自己单薄的案子， 还是大胆把他放在证人席上。

法庭外有很多记者随时等着风吹草动， 如果市长被审判为有足够证据被逮埔，他们会追着雅君问她控告细节，证据的充足， 而他们守在市政府大楼的同事就会包围市长问他怎么为自己辩护的。 如果结果正相反， 他们就会反问雅君下一步怎么打算，她会不会为自己的在检查院的位置担忧， 再问市长觉得检查管办公室是受了哪个政治帮派的指使， 等等扇风点火的话。 什么卖新闻问什么， 而有对立面的新闻总是最抢手的。 不过大陪审团没有在周末休息前给出结论。这种悬疑让大家都不能好好休息。 雅君的两个经验少一点的同事都开始有些泄气。只有Anthony还鼓励她，不知道那是因为他喜欢她还是真的有信心，虽然他不是她部门的，也私下帮着调查了些资料。 

雅君从法院后门逃避记者的眼睛赶回家。  后门也有一些有经验的记者堵着呢，不过人数少，她破人墙容易多了。 她回到公寓时候，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她感叹自己竟然是个把查阅法律条款当成休闲的人。 这是个可怕的工作狂趋势。 

她一进家门看到的是一副凌乱不堪的样子。 屋里的东西东倒西歪。 她原来在墙上弄得整齐的案情总结板也被撕得烂七八糟。 她的文件好多都被翻过了，好像有一部分被拿走了。 雅君第一反应是把前门开着， 自己拿了一把厨房的刀，检查了一下洗手间。 好在她的屋子不大，没有什么可藏的地方， 很明显入室盗窃的人已经跑了。 而且入室的人不是为财物而来， 雅君直觉告诉她这与她手里的案子有关，而且是专业的人干的，她的锁都没有明显的破坏痕迹。  她马上叫了换锁的人换了一把。其实换了锁也并不能挡住坚决要入内的强盗，但是按个更结实的锁也算心理安慰。 一晚上她忙着把东西收拾好。 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这件事证明了她调查的方向越来越靠近敌人的老挝了。她下定决心不管大陪审团结果怎样， 都会继续努力。 

她的房间不大，所以很快就收拾完了。 自从来到法院，  为了方便工作， 她在市中心租了一个面积只有50平米的一居室， 她的工资在这个地段也只能勉强住在这么大的地儿。她不会轻易动用父母留下的遗产。  她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小沙发， 一个书柜，一个小餐桌，两把餐桌椅，基本就没什么了，都是宜家的廉价产品。 她没有花什么心思装饰，厨房也除了水壶没有什么做饭的工具, 一切从简。 她的家具大都是白色的，妈妈最喜欢的颜色。 为了尽可能多一点时间办案子， 她把每天的生活所需要做的决定尽量减少。 早饭只有牛奶，烤面包或谷物， 午饭都在法院楼下的快餐厅， 晚饭在楼下两家小店选择，他们的菜单她已经非常熟悉。 上班的时候她只选择灰色或黑色系正装，非工作时间， 牛仔裤和白色衬衫或灰色衬衫搭配。  业余生活中，她很少参与社交活动， 除了周末拿出1个半天陪癌症患儿，她大都花在一个人阅读，偶尔在咖啡厅， 大部分时间在家里。 这种枯燥的生活规律帮助她一步步坚持着自己目标。

她收拾完了东西，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发出又一条求救短信：

“我有些害怕了， 他们开始对我下手了。 不过，我一定会坚持的。多希望你能在这呀。”

晚上洗澡时，她拉开浴帘，看到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Fuck off or Die.  她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镰刀形状的刺身。 她确信十几年前躲在壁橱里的时候看到的那个镰刀和David说的就是一个人。  在她厕所写这个意思是‘不停手就得死“的留言的人，会不会就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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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伟国正在一个商务晚餐上与几位老总吃饭呢。 他的商务手机在桌子上，蓝莓手机在口袋里。 他们正在一个旧金山238美金一位的日食套餐饭店。  饭店是简洁的日式风格，却都是最好的大理石，高级的吊灯和设计师定制的餐桌椅。 让用餐者同时感受到美食，美观和舒适。 今天蒋伟国约了几位石油界的朋友讨论如何应对迟迟不肯反弹的石油价格，他们的MLP石油合伙项目股价停留在1元以下，已经被交易所警告很多次了。 

他趁几位老总看菜单的空闲拿出了蓝莓手机，有几条新短信。他简单回复了几句。

“你不要怕，不会有大事儿的。你就让他们折腾吧，折腾不出什么来了。不管幕后有什么人，你都不要担心，大不了我们离开这里。你放心，我在这呢。My lo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