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或一个家庭的事
而是一个家族的事
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清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假期;对于一些人来说,清明却是一个除了春节和中秋节外最为重要的节日,在清明节,他们齐聚一堂,带着对祖先的缅怀和敬意,攀上山腰,去寻找那一个个没有名字的坟头,凭着长辈的记忆去给先人烧香除草祭祀。
对于农村的每一个家庭来说,清明节从来不是一个家庭的事情,而是一个家族的事情。人们因为祖先而聚集在一起,共同为这同一件事情而劳作。
在清明节前几天,无论身在何处,家族的人们都会回来家里,为清明节的祭祀做准备。首先是提前一天开始做的艾糍和黄糍,南方清明时节艾草便到处都是,采摘艾草后研磨成汁和入面团中,让面团呈均匀绿色最佳。做艾糍的时间也有要求,通常都是在清明节的前一天做好,第二天就吃的是冷的艾糍,所以寒食节一定程度上还是有传承下来的。艾糍的馅是传统的白糖芝麻花生馅,黄糍里面有时是腐竹鸡蛋馅,有时是笋干瘦肉馅。
清明节当天是早上7点开始,全村的都起床开始杀鸡拜神,祭祀的鸡必须是公鸡,杀的手法也有讲究,必须是从脖子和腹部一下开一个口贯通,把内脏掏出来,保持一只鸡最原始的形状。所有的内脏也不可以扔掉,一起下水煮熟,保持两脚与头在同一水平线上,拗成一个跪拜的姿态,象征最虔诚的敬意。然后把鸡和内脏一起摆进“格萝”里,装满一碗艾糍,在鸡的肚子里塞满了熟鸡蛋。
“肚子里为什么会塞鸡蛋?”小孩子总是问。
“因为鸡会下蛋呀!”
“可是公鸡不会下蛋吖,为什么要塞鸡蛋到他的肚子里?”
“哈哈哈哈,哪有为什么,就是要放啊。”
这个问题大概是无法得到一个答案了,因为我们都只是沿袭着这个古老的传统。
装好祭品,每家每户都在自己家门口先祭一遍神,燃香放炮之后从家里出发,聚在宗祠前,在宗祠前烧香放炮插火烛,这是祭祀的起点。
从宗祠出发,沿着山路往上走,就会到了墓地。与其说是墓地,还不如说是一个个微型的小山丘。小孩子们总是最浪漫的诗人,“那是一座山,我们刚拜了那座山,又拜另一座山,拜好多好多的山。”在农村,我们不习惯做墓碑,不习惯给墓地“装修”,所以每一年过去总是杂草丛生,凭着记忆着过去,你都感叹路上的草和荆棘又长高了,坟头的草都高过了人头。
家族里的青壮年们全都一手扛着锄头铁锹和镰刀,一手提着贡品,带着小孩子们排着队似的去寻找祖先的位置。找到坟头,男人们都开始拿着铁锹镰刀清理坟头的杂草,重新整理一下坟头,女人们和小孩子们就开始拆鞭炮的包装,露出引子,漫天撒着天地银行通用的冥币和白纸,坟头前用石头砸着几张大点的白纸,这是称作“挂纸”,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步骤,就算是家里最老的爷爷都没法给出解释。
烧香烧纸烧钱,然后从黄土地上插着的香中,松出几支香,一手拿香,一手拿鞭炮,点燃引子的瞬间扔向空中,灰白的空气中偶尔露出点火星,巨响过后红色的纸屑飘落坟头四处,我想,每一年的清明其实就是已故的人们的春节吧!收着红包和晚辈的祝福,重新打扫“房子”,吃着丰盛的贡品,这其实就是春节的阴间版吧。
之后,大家打开“格萝”盖子,把鸡头朝向坟头,然后虔诚地双手合十鞠躬三次,无论是70多岁的爷爷,还是7岁的小孩子,都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