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静静地站在黎宽和齐治面前,崖上的狂风呼啸肆意似要把他卷进无底的深渊。两个黑洞洞的枪口一个指着自己脑袋一个指着自己心脏。他知道这样的场面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过两个人都会在场。他倒如负释重,命运坑了他这么多回,总算要放过他了。
陈树猛的举起枪瞄准黎宽和齐治身后的指挥官。
“嘭!”一声闷响。
万籁俱静。
【一】
二十五年前,海城第一人民医院里出了件惊人的案子。警察局刑侦大队大队长齐卫国刚出生的双胞胎儿子竟然被人抱走了。
齐卫国的妻子白鸽躺在病床上悲痛欲绝,几度昏迷。齐卫国在妻子临盆的时候有公务在身没能陪在身边,一得到这个消息就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即快马加鞭赶回来。
齐卫国今年二十七岁,属虎。人如属性,身材高大硬挺,双目如虎般锐利,一双剑眉更是衬得双目犀利有神。由于常年在外奔波,皮肤显得黝黑而更显得整个人威严无比。他站在医院的接待室里一一扫过当日在院里值班的医护人员,没几个人敢跟他对视,只要察觉他的视线将对准自己就立刻低下头。
齐卫国自来就不会小声说话,即使在站满了人的屋里声音也显得洪亮震耳,“我知道,嫌疑人就在你们中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他的视线落在某个人身上停顿了两三秒,“自首,宽大处理、等我去抓你,别怪我心狠手辣!”
齐卫国年纪轻轻就坐稳了一个地级市刑侦大队大队长的位置,不说他的智谋策略更重要的是他的雷霆手段。在他手里,没有撬不开的嘴没有得不到的供词。但是他为人正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来不受人贿赂。如果有谁敢去他们家说送点儿什么东西,那不是好日子过到头了就是自寻死路。跟在齐卫国手下的人对他也是又敬又恨,敬他刚正不阿雷厉风行,恨他的,那当然是这位大人实在管他们管的太严。
队长大人亲自抓贼,那效果当然显著。齐卫国前脚从会议室出去还没等走进妻子的病房,后脚那人就自首了。
其实那小护士不是真心想抱他孩子,再说都知道是警察而且还是这位如雷贯耳的大队长的儿子那就是有贼心也不敢有贼胆儿啊!可是抵不过让她抱孩子那人的威逼利诱不得不就这么做了。指使她抱孩子的那位正是前几年被齐卫国抓进去而前两天才刚刑满释放的人员,为了报复他就想到了齐卫国刚出世的双胞胎。
那人自首后警方调查起来就容易的多,顺藤摸瓜没几天就找到了孩子。可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双胞胎只剩下了一个。另一个早在从医院里抱出来的第一天就被人买走了。
那时候的破案环境可想而知,买走孩子的那人早不知道去了哪。茫茫人海里找一个还未谋面的孩子犹如大海捞针。
齐卫国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看着稚嫩的小小的孩子终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柔情。历经艰险的孩子回到了父亲宽厚而伟大的臂膀里,正酣睡的香。
齐修,齐治,修身治国,齐卫国早就想好了两个孩子的名字,只是他不知道怀里的是哥哥还是弟弟。他小声地对那孩子说,等你抓周的时候就给自己抓一个名字吧。
而另一个孩子,此时也躺在一位“爸爸”怀里,但是小小的孩子显得特别不安,不论怎么哄都不肯平息下来,一直哭闹着。
妻子看着陈大海,神色有些懊悔,“你说这么小的娃娃俺们能养活吗?”
陈大海瞪了一眼陈月香,扫了周围一圈看没人注意才唬他妻子,“你给俺小声一点儿!咋的不能养?不想要这娃娃你倒是给俺生一个!娶回家都快十年了一个娃也没给我闹【二】
六年后。
“周老师再见!”小孩儿脆脆的童音向老师道别。这是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天,欢送会结束后,小朋友们在家长的陪同下一一向老师道别。
“哎,齐治再见。”周老师实在不舍的这个孩子,别看虎头虎脑的但是特别聪明,讨人喜欢。
齐治六岁了,眉眼间像极了他爸爸齐卫国。一双星眸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鬼机灵。身形也比同龄孩子高一些,完全继承了他爸的优良基因。什么东西一教就会,脑子转的贼快。
小孩儿的世界哪有那么多悲欢离合,在他们小小的脑袋里,这只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道别。倒是大人们,为孩子们转眼间消失的幼年悲伤感秋。
今天一整天的活动都是白鸽在陪着儿子,齐治看着其他小朋友都是爸爸和妈妈一起陪着,而他只有一个妈妈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但是当他走出院门时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尤为显赫的爸爸,顿时一扫之前的阴霾,直接奔向齐卫国,嘴里兴奋地高喊着“爸爸”。
齐卫国一把抱起儿子,亲了一口他的小额头,“今天听老师和妈妈的话了吗?”
“听了!我今天特别乖!我还上台表演节目了呢!老师还给了我一个小汽车!”小齐治生怕爸爸不相信,忙让妈妈从他书包里掏出老师奖励给他的小汽车,“你看爸爸!我的小汽车!”
齐卫国接过儿子手里的玩具汽车,在空中滑翔了几下:“好酷的小汽车啊!儿子你太棒了快让爸爸再亲一个!”
齐治嬉笑着乖乖地让齐卫国亲了一口,听他爸爸说“来儿子也亲爸爸一口的时候”他也“吧唧”一口亲在了齐卫国脸上。
“快看!齐治的爸爸是警察!”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儿看见齐卫国一身警服站在人群中的时候像看见动画片里的黑猫警长一样大声惊呼,然后其他小孩儿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在孩子们眼里,警察永远是神圣令人崇拜的。
齐治在爸爸怀里享受着小朋友们无限崇拜的目光,还向他们炫耀“我爸爸就是警察!我爸爸抓了可多坏人呢!”
齐卫国宠溺地摸摸儿子毛茸茸的短发,任由儿子向其他小朋友们讲他这个光辉无比的警察爸爸的神勇事迹。
白鸽默默地站在他们父子身后。作为十月怀胎饱受妊娠之苦的她永远也忘不了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是两个孩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另一个孩子,尤其是类似这种情景,她更能想到另一个孩子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抱走他的人对他好不好……
一位母亲的心,又怎么能是几句话就能表达清楚的呢。
想着想着白鸽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转身进了车里。齐卫国明白妻子的心情,他何尝不是一样的。作为一个警察,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说出去都嫌丢人,但更多的是自责。
齐卫国在儿子耳边耳语了几句,就把车门打开把齐治递给白鸽。
齐治环抱住白鸽的脖子,“妈妈伤心我也伤心。”
像模像样的架势倒是把白鸽逗乐了,“妈妈不伤心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齐治抱的更舒服一点,“爸爸妈妈今天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那家饭馆的菜好不好?庆祝咱们小治幼儿园毕业!”
齐治顿时把安慰妈妈的面具丢掉,裂开小嘴欢呼起来。在孩子的眼里哪有那么多要悲伤的事。
“陈树你个小王八羔子给俺站住!站住你!”
只见前院的王婶儿拎着笤帚疙瘩一个矫健的步伐从自家栅栏上跳出来,追赶着前面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跑过的地方带起一片尘土。
“爹!爹!王婆子要打我你快来救我啊!爹!”陈树扯着嗓子向他爹求救,脚下一点儿都不耽误一溜烟就跑进自家院子,直接奔向喂牛的陈大海,躲在他爹身后就不出来了。
王婶儿怎么说也是上了岁数的人,这一路追的太卖力等到了陈大海家话都说不上来了,气喘吁吁地直拍自己胸口。几次举起笤帚疙瘩指着露出脑尖的陈树就是说不上话。
陈大海见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王婶儿跟前,“怎么了婶儿您慢慢说,别着急坏了身子啊!”
王婶儿一把甩开陈大海,自己又顺了好几下胸口才觉着终于能喘过气了,“你问问你们家这小王八羔子又做了啥事儿!”
陈大海回身一只手就把陈树给拎出来了,“你又做啥事儿啦?”
陈树被揪着脖领子,像极了他刚扔池塘里的小鸡崽儿。他摇摇头就是不说话。
王婶儿倒是迫不及待地告起状来,“你们家这小祖宗他又把我们家下蛋鸡的毛都扒光了不说,还把我家前几天刚浮出来的小鸡崽儿给淹死两个!”
“啥?”陈大海拎着陈树脖领子就踹了一脚,“你不是给俺保证过再也不祸祸了吗?这又是咋回事儿?”
陈树还是摇摇头不说话。
“陈大海啊陈大海,你这么老老实实的庄家汉子怎么能教出来这么个祸害玩意?今天琢磨琢磨这家明天祸害祸害那家,就昨天,村西边刘寡妇家的烟囱都叫他给堵了!人刘寡妇是不好意思找上门来你知道不!婶儿跟你说你再不好好教育教育他当心以后吃大亏!”
陈大海好说歹说,答应一定把陈树祸害的家禽都给她赔偿了才算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陈大海赔着笑一路点头哈腰的给送到门口,王婶儿心满意足拧着外八步走了。
陈大海好不容易送走了王婶儿心想着一定要狠狠教训那小兔崽子一顿,可是一回头,哪还有陈树的影子了。
“陈树!陈树!”陈大海大声地叫他名字,叫了几遍还是没人应,放出杀手锏,“你要自己出来俺就不打你,但是等俺找着你就打折你的狗腿!”
一听这诱惑的条件再听到后面的威胁要打折自己的腿,陈树急忙从一堆草料里爬出来。脑袋上衣服上挂满了杂草。他嘴里大叫着“爹!爹!我在这!”边往他爹那跑边用力吸甩在外面的大青鼻涕,发现吸不干净就用油亮油亮的袖子擦了一下。耀眼的阳光下那片袖子更是耀眼。
陈大海一直等陈树跑到跟前才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他,麻利的扯下他裤子。要问为什么要等人跑到跟前才抓,是因为陈树这孩崽子太不好抓了,只要觉察到苗头不对拔腿就跑。别看年纪小还是个小短腿儿,但是身手特别敏捷,仗着自己小什么地方都能钻进去。一钻进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出来的了。
陈树意识到自己的险境是使了吃奶的力气在挣扎,嘴里还不断地咋哇乱叫。陈大海都觉着再过几年别说打了可能连人都抓不到。他着实有些有些费劲的一只手固定陈树一只手脱下脚上的胶皮鞋。用鞋底子在陈树裸露的光屁股上一连抽了好几下,眨眼间陈树的小屁股上都是交错的带着胶皮鞋底子印花的红印子。
陈树极力扭着身子不肯乖乖挨打,打的这几下够狠但是他愣是没哭,只是在嘴里大声叫嚷着。陈大海气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固执狠狠抽了一下,终于,忍了许久的陈树“哇”一声张大了嘴巴大嚎出声。瞬间整个村北就只听陈树惊天动地的哭声了。
陈月香正在河边洗衣服呢,有人告诉她她家阿树又被揍了就急急忙忙跑回家。这才把陈树从他爹手里抢出来。
陈树抽抽搭搭的窝在陈月香怀里。本就花花的小脸经他眼泪这么一冲刷,更像级了小花猫。
陈月香揉了揉陈树满是棱子的屁股,“跟娘说,为啥祸祸王婶儿家的鸡?”
陈树赖在他娘身子,嘟着嘴,“没人跟我玩。”
“为啥?咱村小孩儿不都喜欢跟着你玩吗?”
陈树往他娘身上蹭蹭鼻涕,“他们都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