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转型与蜕变自由写作第18篇。
马库斯徒了。
马库斯是我养的一种多肉植物的品种名。徒是一个动词,全称是“徒长”,这算是培养多肉植物的一个行话。徒长的意思是多肉植物的茎叶失去原来矮短的形状,而向越长越伸长。原本矮短聚拢的多肉植物长高了,变长了,叶片之间间隙越来越大,变得稀疏。
因为年末年初一直在国外,我一段时间无法监控马库斯生长的态势。浇水也是远程指挥室友,大致掐算个差不多的日子浇一浇。水量控制不好,阳光温度没有调整,经过了一个冬天,马库斯徒了。
马库斯徒了,我还是很伤心的,失去了原来紧凑的形态,马库斯似乎变“丑”了。去年买来的时候,马库斯一个桩上有五个头,两个枝杈朝两个方向伸开,配上我精心挑选的素色花盆,形态典雅又有趣。虽然算上盆儿只值50块钱,但在我心里,美感堪比日本的天价盆栽。
现在马库斯徒了,我是很失望的,但这对马库斯似乎有点不公平。马库斯只是在它得到的环境、条件和时间里,按它本来的方式去生长了。而这美感神马的,也只是我内心的体验,它一点责任都是没有的。我的体验是怎么来的呢?我想很大程度上这体验也只是一种社会化的习得。别人养的多肉植物矮短紧凑、色彩晶莹、粉嫩干净,大多数人走过路过称之为“美”,定下了社会化的“美”的标准,我按着这标准学来对于美的体验。
然而纵观历史和不同文化,所谓“美”和“丑”或许也只是一种投射或一种大脑构建的产物,似乎具有极大的随机性。古代以肥为美,当代以瘦为美,外国人青睐丰唇,中国人喜爱小嘴,孙燕姿骨感是美,玛丽莲·梦露肉感是美,到底什么是美,终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我们对事物的情感反应和内心体验,有时候也是一种习得的结果。我觉得老鼠是一种可怕、恶心、卑微的动物,它让我畏缩、害怕、想要作呕。但对《荒野生存》的贝爷来说,老鼠可能是一种上好的食材,供他在野外补充能量,看到老鼠他很可能是喜悦的。我看到老鼠想到的是疾病和死亡,他看到老鼠想到的可能是蛋白质和生存。
我看到马库斯徒了,感受到美感的下降和失望,其实也是这样一个过程。除此之外,我还很大程度上将马库斯长成什么样与我个人的能力和价值联系起来:马库斯没长“好”(这个“好”是社会化的“好”,是多肉教科书上的“好”),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养花者,我不够细致,我不够负责,我不够谨慎,我不够...可以看出,马库斯并没觉得自己怎么样(作为一棵植物它应该不会有这些自艾自怜的内心戏),而完全是“我”觉得“我”怎么样了,产生了负面的情绪,然后认为这是因为马库斯没长好而导致的。
然而马库斯两手一摊,说:我简直无话可说。
关键不在于马库斯是不是变丑了,而在于是不是你投射在马库斯上的东西变丑了。马库斯不是徒长了,马库斯只是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