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江南旧园,看着被岁月雕琢得有些腐朽的牌匾,他犹豫再三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破旧的门。旧忆就像那扇门,推开了就难以合上。
仿若昨日君乘着轿撵而来,春风轻拂帘栊,三尺青锋寒,半里柳丝柔。他白衣胜雪,他红巾似火。与君同作陌上游,言笑晏晏,桃花落满头。执手西窗前,他对君唱着“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而君对着他许下了亘古的誓言,三千俗世里,二月红本以为此生觅得良人归,无奈世人却皆无法接受这断袖之癖。
听闻二月红将要娶隔壁镇上的李家小姐为妻,从小体弱的张艺兴一时疏忽从高处的练功台上直直坠落,这一摔却摔得不轻,此后他一直卧床不起。
病中,他听闻他娶妻了。
之后,他听闻他们相敬如宾。
一年后,他听闻她为他生了一子。
听闻……
听闻他旧疾发作,大夫说怕是撑不过去了。
床上的人儿虚弱的半躺在他的怀中,小声地呢喃着:“二爷,你来了……”
“嗯,我来了。”
“来了正好,我床下有个木箱子,里面装着我为你缝的戏服,本想过几天你过生时送与你,可我好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会的,兴儿,你撑着点,快去请大夫啊。”他大声的对着门口的小厮吼叫着。
怀里的人儿费劲的摇了摇头,“别为难他了,二爷,生死不过早晚的事儿,今生你我无缘,我先走一步,但还请你一定不要忘了兴儿.......”
“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只要你好起来,今后我便陪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看着他的眼眸说了句“好好待她……”便去了。
“不!”二月红仰天长啸,却也无能为力。
二月红找到了木箱,还有他为他一针一线缝制的戏服,一个如意头冠,一套古装衣,披鱼鳞甲,还有一件斗篷,和,一封信。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它,俊秀的字体诉说着无限的悲凉。
“若,我只是你茫茫人海的过客,可不可以不让我痴迷?
若,我只是你如花年华的点缀,可不可以不让我沉醉?
若,我只是你半世流离的起点,可不可以不让我离开?
看不到故事的结局,烟雨古城,有谁为我等?
花无声,落满地,可知伤了谁的情?碎了谁的心?”
泪珠止不住地在他脸上滑落,“终究是我的自私害了你,是我怕这世间根本容不下我们这般有悖伦理的爱。我以为我娶了妻,生了子之后,你便能够放下,但却不想,我终究还是害了你......”
张艺兴去世后,二月红带着他的妻儿离开了这个伤心地,举家搬迁到京城。他新建了戏园子,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只是台下的观众不再有他。
而今。
花纷堕,乱红纵。
“兴儿,我回来了……”
天涯一隔两端有多远,怎敌一隔阴阳两相望。
从此处处琳琅,都似你眉间红豆朱砂。
(Ps.本文为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