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看那冯阿姨挺好!要我说,你们俩就凑到一块过得了!”严辉边给老爸舀汤,边说着。老周还没开口,云辉接过了话头:“大哥说的对!冯阿姨风韵犹存呢!”
老周只顾低头喝汤。
云云看了一眼大哥二哥,也凑起趣儿来:“老爸,咱兄妹三个平时都忙,没多少时间陪您老儿,要不……”顿了顿,“您就依了我们,再找个老伴儿吧!我也觉得,冯阿姨不错!”
老周开口了:“别家,孩子们都怕爸妈再找个后老伴儿,我们家倒好!都盼着老爸再找一个!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不需要人陪,你们呐,都别瞎操心了。”
云辉又说:“爸,我们这不是不放心嘛!你一个人住在这老房子里,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该怎么办?上次叫您搬去跟我一起住,您也不搬。非要窝在这老房子里。”
老周笑着说:“这老房子,住了一辈子了。早有感情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死,我也情愿死在这儿!哪能说搬走就搬走呢!我这把年纪了,不就图个舒心么?住在这儿,我舒心……来来来,快吃吧,菜都凉了。”
兄妹三人只得不再提及此事,边吃饭,边和老爸说些闲话。饭后,孩子们都要走了。老周一直送到了巷子口,站在那里,望了好久才往回走。
屋子里,又变得空荡,冷清了。老周盯着墙壁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发呆。那行字迹是大儿子严辉,八岁那年划上去的。那个时候,这屋子还是崭新的,墙壁白白净净,严辉涂得乌漆嘛黑的,被老周一顿好打,只打得他哇哇大哭。其实,老周没使多大劲,那孩子却哭得惊天动地。想到这儿,老周咧嘴笑了。不光墙上的划痕,屋子里还保留着不少,孩子们的东西。大儿子的书包,二儿子的玩具车,小女儿的洋娃娃,老周都好好收着。
忽然,背后有人叹了口气,说:“老周,你就依了孩子们吧,和冯兰英一起做伴!”老周回过头,笑着对那老太太说:“我有人做伴,我俩儿不是已经做了几十年的伴儿了么!”
老太太说:“老周,我不过是一只鬼!人鬼殊途,哪儿能和人相比啊。我每个月都只能出来半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只能附在玫瑰花上。出来了,你也触碰不到我!这算哪门子做伴儿。”
老周说:“秀敏,就算你成了鬼。那也是我老周的媳妇儿,是我孩子的妈。”老太太眼圈儿红了,心里又酸又暖。老周接着说:“要是孩子们,也能看见你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叫我,和别人一起过了!”
一人一鬼,坐到了床沿儿上。尽管两人触摸不到,老太太仍是轻轻歪着头,做着靠在老周肩头的样子。
老太太说:“我从玫瑰花里出来的时候,只能呆在屋子里。”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笑了一阵子,“如果要出门儿的话,必须有东西遮挡。那一次,我央求你,带我出门。你撑起我生前,常用的那把小花伞,我走到了伞下,就和你出了门儿。那天天晴气朗,一路上,行人看见一个老头子,一个人撑着一把娇小的花伞,还时不时傻乎乎地,和身边的空气交谈。那些人,都以为你是神经病!一个个,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
老周也嘿嘿笑了起来。
老太太说:“那天之后,你再也不敢带我出门儿了。老头子,你哪一天,再带我出去一趟吧!我想再看看你出糗的样子!”老周笑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说:“老头子,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老周很不舍,嘴上却说:“一个月很快就过了,下个月我们俩又能做伴儿了。”
老太太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钻进了书桌上的一支玫瑰花里。老周拿起玫瑰,放进了大儿子的旧书包里,收了起来。打开衣柜,把书包放了进去。老伴儿,下个月再见吧!屋子里又静悄悄的。